第十九章 铎 丝(第4/7页)

“我也并未对你进行多么显著的干涉。你同样不信任帝国当局,如今大多数人都一样,这正是帝国衰败和倾颓的一个重要因素。非但如此,你还将心理史学这个概念引以为傲,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骄傲。你不会介意证明它是个实用的学术,这样只会让你更加骄傲。”

谢顿皱了皱眉头,说道:“对不起,机器人君,我还真不晓得自己是个如此骄傲的怪兽。”

丹尼尔温和地说:“你绝不是骄傲的怪兽。你完全了解‘被骄傲驱动’既不值得恭维也毫无用处,所以你努力抑制那种驱动力,但你同样大可否认你的动力源自心脏的跳动。这两者都是你无法作主的。虽然你为了内心的平静,将你的骄傲藏在自己找不到的地方,你却无法对我隐藏。不论你遮掩得多么仔细,它还是在那里。我只要把它稍微加强一点,你就立刻愿意采取躲避丹莫刺尔的行动,虽然在前一刻,你还会抗拒那些行动。你也随即渴望集中全力发展心理史学,而在前一刻,你还会对它嗤之以鼻。

“我认为没有必要碰触其他情感,才让你有机会推论出你的机器人理论。假使我预见了这个可能性,我或许会设法阻止,但我的先见之明和我的能力并非无限大。我也不会对如今的失败感到后悔,因为你的论证都很有道理。让你知道我是谁,以及让我以本来面目帮助你,都是非常重要的事。

“情感,亲爱的谢顿,是人类行动的一个强大动力,远比人类自己所了解的更为强力。你绝不明白轻轻一碰就能达到多大效果,以及我多么不情愿这样做。”

谢顿的呼吸变得沉重,他试着将自己视为一个被骄傲驱动的人,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为何不情愿?”

“因为很容易做过头。早先,我必须阻止芮喜尔将帝国转变成封建式的无政府状态。我大可迅速扭转人心,结果却很可能是一场血腥的叛乱。男人就是男人──而卫荷的将领几乎都是男人。想在任何男人心中挑起对女性的仇恨和潜在恐惧,其实不必花太大工夫。这也许有生物学的根据,但身为机器人,我无法全然了解。

“我需要做的只是增强那种感觉,好让她的计划自行崩溃。哪怕我做得仅仅多出一毫米,我也会失去我想要的──一次不流血的接收。我只是要让他们在我的战士来到时不要抵抗,如此而已。”

丹尼尔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遣词用字,然后又说:“我不希望讨论和我的正子脑相关的数学,它在我的理解之外,不过它也许并未超过你的能力范围,只要你肯花上足够心思。无论如何,我受到‘机器人学三大法则’的支配。传统上它是以文字表述──或说很久以前曾经如此。内容如下:

“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因不作为而使人类受到伤害。

“二、除非违背第一法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

“三、在不违背第一法则及第二法则的情况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

“不过,两万年前我有一个……一个朋友,也是个机器人。他和我不同,不会被误认为人类。但最先拥有精神力量的是他,而且正是因为他,我才获得自身的精神力量。

“在他的感觉中,似乎应该有个比三大法则更普遍化的规定。他称之为第零法则,因为零在一之前。内容是:

“零、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整体,或因不作为而使人类整体受到伤害。

“然后,第一法则必须变成:

“一、除非违背第零法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因不作为而使人类受到伤害。

“其他两个法则也必须做类似修订。你明白吗?”

丹尼尔满怀期待地停下来。谢顿接口道:“我明白。”

丹尼尔继续说:“问题是,哈里,‘人类’很容易指认,我可以随手指出来。而且不难看出哪些行为会伤害人类──至少,相对而言并不困难。但什么是‘人类整体’呢?在我们提到人类整体时,我们该指向何方?我们要如何定义对人类整体的伤害?一个行动方针怎样才会对人类整体有益无害,而我们又如何分辨呢?那个悟出第零法则的机器人后来死了──变得永远停摆──因为他被迫进行一项他觉得会拯救人类整体的行动,却又无法确定它会不会拯救人类整体。当他停摆之际,他将照顾银河系的责任留给了我。

“从那时候开始,我一直努力尝试。我尽可能做最小的干预,尽量让人类自己判断什么才是好的。他们可以赌,我却不能;他们可以失误,我却不敢冒险;他们可以无意间造成伤害,换成是我则会停摆。第零法则不允许任何无心之失。

“但有时我还是被迫采取行动。如今我依旧运作如常,这就显示我的行动始终适度且谨慎。然而,在帝国开始没落和衰微之后,我不得不干预得较为频繁;而过去数十年间,我还不得不扮演丹莫刺尔这个角色,试着经营这个政府,帮它逃过覆亡的命运──但我仍然运作如常,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