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子阴之西(第24/26页)
仝宁笑笑,没接这个茬。许剑说: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关键是小曼把现场的物证都清除了。你们真正的疏忽是忘了检查垃圾箱,这可是法医学现场勘验必走的程序。”
仝宁点点头:“大军是疏忽了,一个丢脸的错误。”他仔细翻弄那几样东西,说,“其实我的直觉也是对的。我推测葛玉峰不是简单的自杀,其中必有蹊跷,必有一只黑手。这个推测没错。但我绝对想不到,这只黑手竟然来自……”
“上帝!”许剑抢先说出来。
他看看许剑。“对,你说的很深刻。是上帝。其实,很多罪犯和涉案者都有异常人格,是天生的,或者如你所说是上帝造成的。对他们的心理不能以常情猜度。以后破案时我会时刻记住这一点。”
许剑摇摇头:“你说得还不完全,其实正常人格者的背后也有上帝之手呀。我们大部分行为不是自主决定的,而是由基因决定,像性冲动、对性伴侣的独占欲、嫉妒心、私心、母爱等都来自于冥冥中的指令。”
仝宁笑着说:“正常的上帝之手就不归我管了,那是伦理学家们的事。当公安局长的,只用管异常人格的犯罪心理。”
许剑笑了:“当然,你说得对。那些事你是管不及的,老天爷都管不及。他算不上是个好的管理者,你看他在人世上留下多少残缺。仝哥,池小曼不愿公开这个物证,想保住丈夫的隐私,是我再三劝解她才同意的。所以,希望警方一定为她保密。”
仝宁说我们会尽量保密,这个案子已经按自杀结案,虽然当时下这个结论比较勉强。现在我要把这些物证补充到档案中,并且作为一个典型案例让刑侦人员学习,开拓他们的视野,尤其是法医们。“薛法医这个老家伙,我会让他牢牢记住这个教训。还有,以后在现场勘察中,检查垃圾箱决不能疏漏。”
他说:“谢谢你啦许劍,你今天的指点让我茅塞顿开。今天是外行教育了内行。”
“我该做的事已经完了,我该走了,该回家了。”许剑得意地说,“告诉你,我已经刑满释放了。就在刚才,在我来这儿之前,宋晴已经答应接纳我了。”
“是吗?”
“没错。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我们俩感情很深,可以说14年来已经融合在一起了,哥哥身上有妹妹,妹妹身上有哥哥,如果硬要分开,只会留下两个残缺不全的人。”
“祝贺你,以后可别再犯错了。”
仝宁说这话时表情惨淡。许剑看看他,叹息一声:
“仝哥,我今天下车后见到郑姐了。你们怎么走到这一步呢?仝哥,如果你不反对,我去当和事佬吧,或者我叫宋晴去劝她,她可能比较听得进。”
仝宁摇摇头:“走了好,一了百了。结婚16年了,我对女人从来没感觉。许剑,我很羡慕你的,羡慕你和宋晴的感情,甚至羡慕你和池小曼的私情。我不行,我一直捺着生理上的厌恶和孟丽过日子。”
这是两人交往史中,仝宁唯一稍稍涉及到自己性怪癖的一段话,也可说是他真实的内心独白。许剑不由对郑姐再度生出同情。16年来她一直守着这样的丈夫,难怪她会变得病态。他没有认真劝仝宁,因为从内心讲,他认为两人的分手未尝不是好事。聊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准备告辞,仝宁声音低沉地说:
“别急着走,难得来一趟,陪我多聊一会儿吧。”
虽然归心似箭,许剑没好意思走。他有点可怜仝哥,刚刚经历了婚变的仝宁不再是八面威风的公安局长,而是一条孤独的狼,独自藏在角落里舔自己的伤口一一还不能让别人看见。实际上,他的一生都是非常孤独的。许剑想起与他重逢的第一面中,仝宁给他一个秘密手机号。也许,那时他就打算找青少年时的朋友说说心里话?许剑重新坐下来,说:
“好啊,只要仝哥有时间,咱们就多聊一会儿。仝哥,前些天我在公园里碰见了劳改农场的陈场长,他已经退了,满头白发,在公园里遛鸟、打太极,精神得很。不过他没认出我。”
“对,他是前年退的。我还记得咱们在劳改农场吃瓜的情景,一晃25年了。”
“我也没忘,这辈子就那次吃瓜吃得最爽!以后再没吃过那样甜的甜瓜。那天咱们每人吃的不下20斤吧,记得吃完瓜,走路都晃荡,就像大肚子婆娘。”
“还有在林荫道上骑蒙古马,在水渠捉鱼,在堰塘洗澡。”
“还有,晚上在堰塘堤上露宿,脱得光溜溜地对着月亮嚎叫。”
说到这儿许剑心中突然格登一下。这句话勾起了他的一点新回忆:当年,三个男孩赤身在席上疯闹,他的小鸡鸡接触到仝哥光滑的皮肤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那时,从他内心讲,是希望这种快意的接触持续下去的。不久前他读过社会学家李银河对同性恋群体的一份调查报告,说好多同性恋都有这样的经历,青少年时碰到一位年纪较大的“同志”,尝到了同性接触的快感,从此便走上这条路,终生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