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复活(第18/20页)
自从他们接触以来,杰克曼一直是恬淡冲和的,但这时他也苦笑了,语调中带着深深的苦恼:“哪里还用得着海人去操心什么信息传承机制啊。海豚人的外脑是那样有效和方便,足以代我们去思考了,现在所有海人都是体力劳动者。”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海豚人大脑的优势是先天的,没办法,我们已经承认了现实。而我们手的优势也是先天的,海豚同样离不了。现在的社会是一个优势互补的混合社会。这是你和女先祖的安排,我们能体会到你们的深意。”
拉姆斯平静地说:“好,我知道了,你已经帮我回忆起骨架,细节我会慢慢自己填补的。睡吧,晚安。”
“晚安,雷齐阿约。”
杰克曼翻过身很快入睡,鼾声溶入涛声中。拉姆斯根本没有睡意,一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苏苏翻了个身,把一条光滑的凉沁沁的手臂搭在他胸前。他没动它,在海浪间歇中听着苏苏的鼻息。他现在总算弄清了覃良笛突然消失后的那三年里都干了什么,而在他长眠前对此几乎一无所知。那时,他只知道海里突然出现大批的“聪明海豚”,它们(他们?)可不像孱弱的海人,要到五六岁大脑才能长足,七八岁才能离开大人的庇护——在那些年里,为了照顾44名海人婴儿,他和覃良笛几乎累垮了。但海豚人呢,他们生下来后,只用妈妈顶到水面上吸进一口气,便可以自由自在的遨游了。而且,他们的大脑生下来就已长足(小海豚的身体几乎能达到妈妈的一半),生下来就有足够的智力。他们有语言,有社会组织,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大批繁殖,在各个海域中出现。
那时,拉姆斯知道这肯定是覃良笛的功劳,是她躲在某处用基因技术创造了这些海豚人。他愤怒地看着这些身强力壮的小杂种们在海人面前逞威,他们抢去海人的食物,嘲笑海人笨拙的泳姿,甚至恶作剧地把水中的海人顶翻。不要说年幼的海人了,即使是已经年满15岁的第一批海人,如果赤手空拳,也远不是这些两岁小杂种的对手。
海人们涌过来向“爸爸”诉苦,海人们哭着问:覃良笛妈妈呢,她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不要我们了?那些天里,他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不过他并没有沮丧,悄悄进行着必要的准备,那时,他还保有一艘能横跨大洋的船只,可以到陆生人城市中寻找武器,而武器正是他最熟悉的一个领域。所以,当他抚摸着逐渐丰富的武器库存时,总是冷冷地想:覃良笛,我的妻子,你恐怕忘了,你培育的尽善尽美的海豚人们有一个大的弱项呢——他们可没有能扣动板机的手指!
后来,大概覃良笛听到了什么风声,突然出现在拉姆斯面前。她说:“理查德,我们能好好谈一谈吗?海人和海豚人为什么要互相敌对呢。”拉姆斯平心静气地说:“当然可以谈,不过你先让那些小杂种从这片海域中滚蛋。你能不能答应?”再后来……再后来就是拉姆斯的长眠。等他醒来,海豚人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他(还有覃良笛!)苦心创造的海人变成海豚人的依附,依靠咀嚼后者的文明残余来生活。
失败的愤懑在心中燃烧,他不甘心自己的失败!
睡意渐渐漫上来。他看见妻子南茜穿着绿色的连衣裙,站在加州圣地亚哥潜艇基地的栈桥上,风吹着一头金发在身后飘拂。核潜艇的每次巡行都至少数月,所以,返航时妻子总是千里迢迢赶到这儿迎接他,迫不及待地紧紧搂住他。他能感受到妻子的爱意和蓬勃的情欲。可是南茜已经死了,还有女儿,父亲母亲,他甚至没能与家人见上最后一面……覃良笛来了,覃良笛是用另一种方式来爱他,温柔,安静,当然她的温柔外表下是钢铁般的意志。她用手抚摸着拉姆斯的脸,轻声说:不要固执了,咱们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好吗?拉姆斯叹口气,捉住她的手……
他醒来,确实有一只手在抚摸他的脸,不过不是覃良笛,是一只带蹼的手。苏苏侧身坐在他面前,长发垂下来半遮住乳峰,活脱一尊小人鱼的雕像。天光已经大亮,东方现出鱼肚白。苏苏高兴地说:“雷齐阿约,你醒了!”
拉姆斯抬头看看,石窝里已经没有人,全家都在附近的海域里游泳。他笑着说:“我是最后一个醒的,你为什么不到海里去?”
苏苏迫不及待地问:“雷齐阿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问吧。”
“你的名字是不是叫理查德•拉姆斯?”
“对。”
“那么,我能称呼你的名字吗?”
拉姆斯扭头看看她,藏起嘴边的笑意:“可是别人都称呼我雷齐阿约。”
苏苏不好意思地说:“你当然是我们的雷齐阿约,可是,一个妻子总不能老用尊称来称呼丈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