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克罗兹(第5/12页)
“你知道,前几任总督只会把囚犯们租给当地的农场主人或城里的商业巨子,让他们去执行那些疯狂计划,抽取佣金,并且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他们两人在总督官邸庭院的树阴下散步时,苏菲·克瑞寇解释。“约翰舅舅不跟他们玩这种游戏。”
“疯狂计划?”克罗兹问。他发现,当他们两人在天快黑的温暖傍晚单独散步、轻声细语地交谈时,苏菲的手正搀着他的手臂。
“如果农场经营者希望在他的土地上开一条新路,”苏菲说,“总督就应该借给他六百个饿得要死的囚犯,或者一千个。这些人要从破晓一直工作到日落,脚上带着铁链,手上铐着手铐,忍受热带的热气,没有水或食物。而且,如果他们跌倒或脚步蹒跚,还要被人鞭打。”
“我的天哪。”克罗兹说。
苏菲点点头,眼睛仍然注视着庭院的白石路。“虽然岛上没发现黄金,殖民地大臣蒙塔古叫囚犯去挖矿坑,然后囚犯就被派去挖凿。他们挖了四百英尺深,计划才被废止,因为这里的地下水位很浅,坑里不断冒出水来,而且据说在那可恶的圹坑中,每挖深一英尺,就会有两三个囚犯丧命。”
在还没再说一次我的天哪之前,克罗兹就把话吞回去了,不过他心里也只有这句话要说。
“你离开后一年,”苏菲继续说,“蒙塔古那只黄鼠狼、那只毒蛇,就捏造玩忽职守的罪名,劝约翰舅舅将某个和这里的士绅相处融洽的本地医生解职。约翰舅舅与珍恩舅妈因此成为众矢之的,虽然事实上珍恩舅妈并不赞成把那医生解职。你知道,约翰舅舅多么讨厌流言蜚语,更别说去制造任何痛苦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常说他连一只苍蝇也不会去伤害……”
“是的。”克罗兹说,“我曾经看过他很小心地把一只苍蝇从饭厅里移走,然后放了它。”
“约翰舅舅听从珍恩舅妈的建议,让那位医生复了职,这使他成为蒙塔古一辈子的仇人。私下的争吵与指控开始浮出台面,基本上,蒙塔古开始把约翰舅舅称为骗子及懦夫。”
“我的天哪。”克罗兹说。他心里想的其实是:如果换成我在富兰克林的处境,早就把这他妈的蒙塔古叫出来决斗,先在他的两颗卵蛋里各塞入一颗子弹,然后再把最后一颗子弹送进他的脑袋。“我希望约翰把这个人开除。”
“喔,他正是这么做,”苏菲苦笑着说,“不过那只让事情变得更糟。蒙塔古去年搭船回英格兰,约翰舅舅宣布解除他的职务的信也同船寄达。可悲的是,蒙塔古恰好是殖民部部长史坦利爵士的好朋友。”
哇,总督这下真的完蛋了!克罗兹想。他们已经走到庭院远处的石板凳了。“太不幸了!”他说。
“事情比约翰舅舅与珍恩舅妈想象的还糟。”苏菲说,“康沃尔的《纪事报》上刊载了长篇文章,题目是《极地英雄的低能统治》。《殖民时报》甚至还怪罪到珍恩舅妈头上。”
“为什么要怪她?”
苏菲冷笑。“珍恩舅妈和我很像,非传统。你看过她在总督官邸里的房间了吧?上次你来,约翰舅舅有带你和罗斯船长参观?”
“哦,是的。”克罗兹说,“她的收藏品实在很棒。”珍恩夫人的起居室,也就是容许他们参观的部分,从地毯到天花板尽是动物骨架、陨石、化石、原住民战斗用的棍棒、原始的鼓、木雕的战斗面具、看来似乎能让皇家海军惊恐号以十五节速度前进的十英尺长桨、许许多多鸟类标本,而且至少有只猴子标本达到专业等级。克罗兹从没在博物馆或动物园里看过这样的收藏,更别说是在一位女士的卧房里。当然,法兰西斯·克罗兹也没什么机会看到其他女士的卧房。
“有个参观过她卧房的人写信到侯巴特的一家报社,我逐字念给你听,法兰西斯,‘我们这位总督夫人在总督官邸里的几间私人房间,看起来比较像博物馆或动物园,而不像一位女士的起居室。’”
克罗兹发出咯咯声。他也有同样的想法,心里有点罪恶感。他说:“那么,这个蒙塔古现在还在搞鬼吗?”
“还变本加厉呢!史坦利爵士,那条毒蛇背后的毒蛇成为蒙塔古的后盾,让那卑鄙小人复职,官阶和约翰舅舅将他解职的职位差不多,并且寄给约翰舅舅一份申诫令。珍恩舅妈私下告诉我,文件的内容十分不堪,简直就和用马鞭抽打差不多。”
我会开枪射那个鸡奸者蒙塔古的那两粒,把史坦利的那两粒割掉,稍微加热后拿给他吃,克罗兹想。“那真是糟糕。”他说。
“还有更糟的。”苏菲说。
克罗兹在昏黄的光线下寻找泪珠的闪光,但没有看到。苏菲不是会流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