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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卡萨德被送上一艘救护神行舰,开始了返回环网的漫长旅程。由于所有的生理治疗都要在“神游状态”下进行,所以这艘古老的治疗船医治重伤和濒死的患者也就顺理成章了。等卡萨德和其他伤员回到世界网的时候,他们就都能重回岗位了。更重要的是,卡萨德将获得长达十八个月的时间债,不管他现在被怎样的争议所包围,到那时,一切都会画上句号。

他醒了过来,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弯腰俯视着自己。一瞬间他确信那是她,然后意识到,那只是军部的一名医师。

“我死了吗?”他小声说。

“你曾经快死了。现在你在‘梅里克’号霸舰上,已经苏醒昏厥过好多次了,不过你不一定知道这一切,因为‘神游’会有副作用。我们现在要进行下一步生理治疗。你觉得你能起来走走吗?”

卡萨德抬起手盖住眼睛。尽管“神游状态”让他晕头转向,他还是回忆起治疗时的痛苦,长时间的RNA病毒浸浴,还有手术。他记得大部分手术。“我们要去哪儿?”他问,那只手仍遮着眼睛,“我忘了我们怎么回环网的。”

医师笑了笑,仿佛每次卡萨德从神游中苏醒后,都会问她这个问题。也许是这样。“我们要去海伯利安和嘉登,”她说,“我们正开始进入……”

女人的话被世界末日一般的声音打断——嘹亮的铜喇叭声响起,金属被撕裂,愤怒的咆哮。卡萨德裹着床单在六分之一的重力下摔下了床。飓风把他吹过甲板,水罐、盘子、床单、书、尸体、金属工具,无数东西向他飞来。男人和女人大叫着,随着空气冲出病房,他们的声音很快变成假声。卡萨德感到床垫猛地砸上墙,他从紧握的拳头缝隙中朝外张望。

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有个足球大小、疯狂抖动长腿的“蜘蛛”试图从船舱壁上忽然出现的裂口里挤出去。这东西长着没有关节的长腿,那些腿儿正拍打着围着它急转的纸和其他零碎物件。当“蜘蛛”转过脸来,卡萨德发现那竟是医师的脑袋——她在最初的爆炸中就被炸飞了头。她的长发在卡萨德的脸上翻腾。然后裂缝变得有拳头般大,头也从洞里飞了出去。

就在悬臂停止高速旋转、“重力”消失的时候,卡萨德站起身来。现在唯一的外力是飓风的力量,那股力正把病房里的一切东西朝裂口和船舱壁的缝隙扯去,还让飞船猛烈倾斜、翻滚,令他头晕目眩。卡萨德浮在空中,顶着风力向前游,朝通向走廊的门口行进,门外就是悬臂。他利用自己能找到的每个扶手往前挪,还有最后五米,他松开手,一个鱼跃,朝前游去。一个金属盘子击中了他的眉骨;一具眼睛出血的尸体差点把他吓得返回病房,紧急气密门被一具海兵死尸卡着,它穿着宇航服,门一个劲地想要关上,但那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卡萨德游进悬臂通道,把尸体拉到身后。门在他身后封住了,但通道里的空气比病房里少多了。某处高音汽笛般的尖叫都因空气太过稀薄而听不见了。

卡萨德也尖叫了,试着以此来舒缓压力,让肺部和鼓膜不致爆裂。悬臂里的空气仍在被抽出,他和那具尸体正被卷向一百三十米外的飞船主舱,两人沿着悬臂通道翻滚,跳了一段恐怖的华尔兹。

卡萨德花了二十秒钟拍开海兵宇航服上的紧急逃生开关,又花了一分钟把尸体拖出来,自己钻了进去。他比那个死人高了十公分,尽管宇航服能拉伸到一定尺度,他的脖子、手腕和膝盖仍被挤压得疼痛不堪。头盔压着他的前额,就像有个老虎钳隔着垫子在咬他。小片血迹和白乎乎的分泌物贴着面罩内部。夺去海兵性命的弹片在宇航服上留下了小孔,不过宇航服已经竭力密封住里面的空气。大多数气密显示灯都闪着红光,卡萨德命令宇航服显示状态报告,但它没有回应,再呼吸系统发出令人担心的刮擦声,不过倒是在正常运行。

卡萨德试了试宇航服上的无线电。没有回音,甚至连静电杂音也没有。他找到了通信志导线,连接到飞船的终端,没有反应。飞船又猛地倾斜了一下,一连串撞击发出金属的回响。卡萨德撞到通道的墙上,一节运输车厢翻滚过来,里面装着的电缆互相抽打着,像海葵搅动的触手。笼子里还有几具尸体;有更多的死尸纠缠在螺旋式楼梯上,这些楼梯仍然完整地连着通道的墙壁。卡萨德奋力往悬臂通道的最后几米游去,发现所有气密门都被封死了,悬臂通道内部是挡板关闭的,但在主舱舱壁上有个大洞,大得足够让商用电磁车开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