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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跟梅伊娜·悦石的声音一样固执。“也许吧。但是我不能叫屁屁一个人去冒险,而我却什么也不做。我也不会留你一个人在那儿。”我最后一次捏紧了他的手,走到屁屁那里,坐在了控制台边。“屁屁,怎么连接这些狗屁玩意儿?”
如果你读过关于赛伯飙客的所有东西,你就知道数据平面的骇人之美。看那三维的高速公路边的风景——黑冰、霓虹周界防线、绚彩发光的奇异闹市、数据街区中的闪烁摩天楼,而头顶是人工智能的浮云。我骑在屁屁的载波之上,目睹了这一切。那几乎太多,太强烈,太可怕了。我能听见庞大的安全噬菌体的凶恶威胁;即便是在冷冰冰的屏幕里,我也能闻到反击的绦虫病毒发出的死亡气息;我还能感觉到人工智能愤怒的重量压在我们身上——我们是大象脚底下的虫子,而且,我们现在还什么都没做,仅仅是通过屁屁的一个接入入口的东西,在核准的数据道路上行驶,那东西是屁屁为流量控制记录和统计工作设计出来的某个家庭作业。
我身上贴着导线,看着这一切,就像看着数据平面中失真的黑白电视机,而此时此刻,乔尼和屁屁却注视着完整的刺激模拟全息像。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好了,”屁屁小声说,在数据平面里,那声音就相当于耳语,“到了。”
“到哪儿了?”我看见的只是明亮灯光和更明亮的阴影组成的无限迷宫,排列在四维空间里的一万座城市。
“内核边界,”屁屁小声说,“抓紧了。差不多是时候了。”
我没有手臂来抓牢,这世界也没什么有形的东西让我攫取,但是我全神贯注于一个波形的暗影,那是我们的数据卡车,我紧紧抓着。
乔尼就在那时死了。
我直面过核爆炸。父亲还是议员的时候,他曾经带我和母亲到过奥林帕斯指挥学校,在那儿我们观看了军部的演示。演示的最后,观众的观察舱被传送至某个荒凉的世界……我想是阿马加斯特……军部的地面侦察排的一队人,朝九十公里外的一个假想敌发射了一颗无放射性的战术核弹。观察舱带着十级的极化密蔽场防护,而核弹只是一颗五万吨当量的野外战术弹。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次爆炸,八十吨舱体随着冲击波在反重力轮上颠簸,就像一片叶子。光线的物理冲击实在是太可怕了,它让我们的密蔽场极化成了漆黑的午夜,却仍让我们泪流不止,它持续地想要闯进来。
而这更糟。
数据平面中有个区域似乎在闪光,然后向心聚爆,现实冲掉了一抹纯黑。
“抓紧了!”屁屁尖叫道,声音撞击在数据平面的静电噪声上,那些噪声锉着我的骨头,我们在旋转,在打滚,被吸入真空,就像虫子掉入了海洋的漩涡。
可是,不可思议啊,无法想象啊,黑色装甲的噬菌体不知用什么办法穿透了这片喧嚣疯狂,它们朝我们冲了过来。屁屁躲开了一只,其他噬菌体喷出酸膜,屁屁以其之道,还施彼身。但是我们还是被吸入了什么东西里,那里比现实中的空虚更冷,更黑。
“那儿!”屁屁叫道,他的声音模拟几乎消失在了数据网撕扯的龙卷风急流中。
那儿什么?然后我看见了它:一条黄色的细线,在这湍流中泛起波纹,就像飓风中的布条标语。屁屁卷着我们,找到了我们自己的波浪,载着我们抵御着狂风,又找到了匹配的坐标,这些坐标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都无法看见。我们正骑着黄色的带子进入……
……进入什么?焰火的冻结喷泉,数据的透明山脉,存储工具的无穷冰河,如裂纹般四散开来的存取神经中枢,半知半觉的内部处理泡沫形成的铁色云块,原始材料的炽热金字塔,所有这些东西,由黑冰之湖和黑脉冲砂纸大军防卫着。
“该死。”我小声自言自语。
屁屁跟着黄色的带子下潜,进入,穿过。我感受到一种真切的连接,似乎有谁突然把一大堆东西放进了我们的手心。
“有了。”屁屁尖叫道,突然,传来一阵声音,这声音比那包围我们、消灭我们的大漩涡的声音更响,更亮。既不是警笛声,也不是警报声,在那警报和侵略的音调中,两种声音全都包含在了其中。
我们在往上爬升,在逃离这一切。透过这片灿烂的混沌,我可以看见灰暗的模糊墙壁,然后我突然知道,那就是边界,虽然那空洞在缩小,但是仍旧在破坏墙壁,就像不断缩小的黑色颜料。我们正在爬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