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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事注视着卡萨德,后者已经拿起了死亡之杖。

“对我们来说,死亡近在眼前,”卡萨德说,“伯劳绝不留情。”

没人吭声。领事似乎正凝望着远处的什么东西。

卡萨德按了死亡之杖的安全键,然后把杖别回到腰带上。“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他说,“大家一起走完剩下的旅程吧。”

布劳恩·拉米亚放好她父亲的手枪,站起身,越过一小段距离,跪在领事身边,伸出手臂,抱住了他。领事被这行为吓了一跳,他抬起一只手。光线在他们身后的墙上舞动。

过了片刻,索尔·温特伯走了过来,一只手围住了他俩的肩膀,抱住了他们。由于突如其来的温暖身体的靠近,小孩愉快地扭动着。领事闻到她身上的爽身粉和初生婴儿的气息。

“我错了,”领事说,“我会向伯劳提出一个要求的。我会帮她提的。”他轻轻地碰了碰瑞秋小脑袋的下巴,那小下巴弯进了小脖子里。

马丁·塞利纳斯突然朗声大笑,接着又哭泣起来。“我们最后的要求,”他说,“缪斯会答应请求吗?我没有请求。我只希望完成我的《诗篇》。”

霍伊特神父朝诗人转身看去:“那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哦,是啊,是啊,当然啦,是啊。”塞利纳斯气喘吁吁地说道。他放下空空如也的苏格兰威士忌的杯子,手伸进包里,拿出一把稿纸,高高举起,似乎要展示给大家看,“你们想要读读吗?你们想我读给你们听听吗?啊,又思如泉涌了。读读以前的那段。读读我在三个世纪前写的《诗篇》,我从没发表过的《诗篇》。都在这儿了。我们都在这儿了。我的名字,你们的,这次旅行。你们难道没看见……我不是在创造诗,而是在创造未来!”他扔下稿纸,举起空瓶子,皱皱眉头,就像圣杯一般举着它。“我是在创造未来,”他埋头重复着,“但是需要改变的,是过去。是一个瞬间。是一个决定。”

马丁·塞利纳斯抬起头。他的眼睛通红:“这个明天将要杀死我们的东西——我的缪斯,我们的创造者,我们的毁灭者——它在逆着时光旅行。啊,随它去吧。这次,随它带走我,抛下比利一个人。随它带走我,随这首诗在那中止,永远未完待续。”瓶子举得更高了,他闭上眼睛,将它扔到远处的墙上。玻璃碎片反射着静寂爆炸的橙光。

卡萨德上校走了过来,长长的手指放在了诗人的肩膀上。

在几秒钟内,房间似乎由于简单的互相接触而变暖了。雷纳·霍伊特神父正靠在墙上,现在他也走了过来,举起右手,拇指和小指相碰,另三指竖立,这动作包括了他自己,也包括了他身前的这些人,他轻声说道:“吾赦免汝。”

凛冽寒风刮擦着外墙,啸叫着吹过笕嘴,吹过阳台。一亿公里外的战场上的光线将这群人浸没在血色之中。

卡萨德上校走到门口。大伙分开了。

“大家睡个觉吧。”布劳恩·拉米亚说。

之后,领事独自坐在铺盖里,倾听着寒风的尖叫怒号,他的脸枕在背包上,把毯子拉上来盖着身体。许多年来,他都不曾像今晚这样。今晚,他倒头便进入了梦乡。

领事握紧的拳头支着脸颊,闭上眼睛,睡着了。


  1. 笕嘴:建在屋顶上或墙上之怪兽形装饰,以滴落雨水用。

  2. 原文出自《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三幕第五场,罗密欧与朱丽叶相见,罗密欧欲离去时,朱丽叶对他说的话。

  3. 托鹰:托马斯鹰的简称。

  4. 西哥特人(Visigoths):原居罗马帝国东北部,四世纪下半叶,因受到来自中亚的匈奴人的威胁,开始向西迁徙。公元378年安德里诺堡战役,西哥特人打败了罗马帝国的军队,410年西哥特人洗劫罗马城,随后占领了高卢南部阿基坦地区,以图卢兹作为首都,建立了西哥特王国,其疆域包括卢瓦尔河以南的西南高卢和比利牛斯半岛的大片土地。在西哥特人统治下的阿基坦,罗马高卢贵族的地产大多未受损害,他们依然按罗马帝国时的方式生活。

  5. 这句话出自《罗密欧与朱丽叶》。罗密欧的朋友茂丘西奥替罗密欧接受提伯尔特的挑战,被其刺死。茂丘西奥临死时,出于对蒙太古和凯普莱特两家的恩怨世仇的失望,诅咒说:“你们两家都倒八辈子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