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5/6页)

罗伯特说:“如果德国和日本战败了,今天统治世界的将是犹太人,无论在莫斯科还在华尔街。”

这两名日本夫妇似乎退缩了。他们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变得冷漠,最后缩到他们自己的世界里。整个房间都变得冷漠了。罗伯特·齐尔丹感到只剩下了自己。他感到自己独自一个人在吃饭,似乎并没有他们的陪伴。他刚才做了什么?他们又误解了什么?他们两个真蠢,根本看不懂外语书,根本不懂西方的思维方式。西方的思维方式把他们难倒了,所以令他们不快。真是不幸,他边吃边想。但——怎么补救呢?

先前的清醒——就是刚才那会儿的清醒——还是有价值的,一定要保持。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清醒是多么重要。罗伯特·齐尔丹感觉好多了,因为他已经从以前荒唐的梦想中清醒过来。他想,我刚到这儿的时候,带着多么强烈的期盼啊。当我蹬着楼梯往上爬的时候,满怀几乎就像青少年时期的浪漫幻想。但现实是不容忽视的。我们一定要长大。

待在这里纯粹是在接受麻醉。这些人不是真正的人类。虽然他们衣冠楚楚,但他们就像马戏团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猴子。他们很聪明,能够学习,但仅此而已。

那么,我为什么要迎合他们呢?只是因为他们赢得了二战?

这次聚会暴露了我性格中的缺点。但事情往往就是如此。我有一个可悲的倾向……可以这样说,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以保证万无一失。就像母牛看到食槽,会不假思索地冲过去。

我一直在顺应外部环境,因为这样安全。毕竟这些人是胜利者……是他们在发号施令。我想,我以后还会这样。我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呢?他们读了一本美国人写的书,想让我给他们解释解释。他们希望我,一个白人,给他们提供答案。我作了努力,但是因为我没读过,所以提供不了答案。假如我读过的话,显然是没有问题的。

“或许哪一天我可以看看这本《孤独小姐》。”罗伯特对保罗说,“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你们这本书的含义。”

保罗微微点了点头。

“但眼下我的生意太忙,”罗伯特说,“以后,或许……我相信看这本书用不了多久。”

“是用不了多久,”保罗小声说道,“书很薄。”他和贝蒂两人都神色暗淡,罗伯特·齐尔丹想。不知他俩是否也觉察到了他们之间无法弥合的鸿沟。希望如此,他想。他们应该也觉察到了。太遗憾了——他们得自己琢磨这本书的意义了。

他吃得更加津津有味。

那天晚上没再出现别的摩擦。十点钟离开香庄良思夫妇家的时候,罗伯特·齐尔丹仍能感受到他在吃饭时获得的那种十足的自信。

他沿着公寓楼梯往下走,根本不在乎偶尔从公共盥洗室进出的日本住户是否会注意他。他来到夜晚漆黑的人行道上,招呼一辆三轮车停下,然后坐上车往家走。

我一直想知道在社交场合和顾客见面会是怎样一种情景,现在看来还不错。这次经历没准还会对我的生意有帮助呢,他想。

见见平时让你胆战心惊的人是有好处的,可以看看他们到底是何许人也。然后那种胆战心惊就会消失了。

这样一路想着,他到了自己的住宅区,最后来到自家门前。他给中国三轮车夫付了车钱,然后登上自己熟悉的楼梯。

在他的客厅里坐着一个陌生人。是个白人,穿着大衣,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齐尔丹吃惊地愣在门口。那人放下报纸,缓缓站起身,把手伸进胸前的口袋。他掏出一个皮夹,给齐尔丹看了看。

“日本宪兵队。”

他是个皮诺克,是日本占领当局设立的萨克拉门托傀儡政府警察局的雇员。太可怕了!

“你是罗伯特·齐尔丹吗?”

“是的,先生。”他回答道,心里怦怦直跳。

“最近——”那个警察一边说,一边从沙发上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看了看里面的文件,“有一个白人到你店里,说自己是皇家海军的军官。我们随后的调查显示,事实并非如此。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军官,也没有所谓的军舰。”他注视着齐尔丹。

“没错。”齐尔丹说。

“我们得到举报,说海湾一带出现了一桩诈骗案。那个家伙显然牵涉其中。你能不能给我们描述一下他的外貌?”

“身材矮小,皮肤很黑。”齐尔丹说道。

“是个犹太人?”

“是的!”齐尔丹说,“我现在想到了这一点,但当时没看出来。”

“这里有一张照片。”那个警察把照片递给齐尔丹。

“就是这人。”齐尔丹说道,他认识这人。宪兵队的侦查能力让他吃惊。“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我并没有报案,只给我的批发商打了电话,他叫雷·卡尔文,我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