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疑云184(第19/29页)
我没有脱衣服,而是决定看报纸和杂志,直到眼睁不开为止,然后脱掉大衣、衣领与鞋子躺下。我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个小手电筒,放进裤袋里,这样,一旦深更半夜醒来,可以看看几点了。可是,我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就在我静下心来要理清头绪的当儿,我不安地发现,自己其实是在下意识地聆听什么东西——聆听一种我惧怕而又难以名状的东西。那个检查员说过的话对我想象力的影响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又集中精力去阅读,却发现根本没有效果。
不一会儿,我好像听到楼梯和走廊上时不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是脚步声,所以我在想其他房间是不是也有客人陆续入住了。可是,我没有听到人的说话声。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咯吱声八成有鬼。这可不是我喜欢的,我心里直嘀咕,我是不是干脆蒙头大睡。有些印斯茅斯人行为古怪,而且发生过好几次失踪事件了,这一点毫无疑问。旅客时常被谋财害命,难道是在这家旅馆吗?我肯定不像个有钱的主儿。对那些好奇的访客,镇上的人真的恨得咬牙切齿?我大摇大摆地旅行观光,还有时不时查阅地图的举动,难道引起了对我不利的注意?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八成是太紧张了,搞得随便发出的那么一丁点儿咯吱声也让我疑心重重——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后悔没有随身携带防身武器。
最后,虽然毫无困意,但我实在疲惫不堪,于是,我闩好刚刚装上插销的房门,关掉灯,外套、衣领和鞋子都没有脱,就一下子倒在坚硬而又高低不平的床上。黑暗之中,夜里任何一丁点儿的声响似乎都被放大,一股加倍厌恶的思绪涌上我的心头。我很后悔关灯,可身体又非常疲倦,不想爬起来去开灯。接着,过了一段沉闷而又漫长的时间,先是楼梯上和走廊里传来一阵咯吱声,随后便是轻柔而又异常清晰的声音,这种声音似乎在告诉我,我所有的担心都变成了可怕的现实。毫无疑问,肯定有人在小心谨慎、鬼鬼祟祟地试探着用钥匙开我的房门。
因为我已经朦胧预感到了恐惧,所以在发现这种实实在在的危险信号之后,我不但没有慌乱,反而更加镇定了。虽然说不上什么理由,但我一直本能地保持警惕,这样可以让我在面对现实中突如其来的危险时不至于被动,不管这种危险最后的结局怎样。但是,这种危险从模糊的征兆一下子变成眼前的现实,还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让我仿佛真的感到遭受了沉重的打击。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摸我房门的锁只不过一时搞错了。我敢断定,来者肯定不怀好意,于是,我保持绝对安静,等待闯入者的下一个举动。
不一会儿,小心翼翼开锁声停止了,我听到有人用万能钥匙进入我北边的房间。接着,有人轻轻开了开连接我房间的那扇门。当然,门是闩着的,我听到闯入者离开房间时地板发出的咯吱声。过了片刻,又传来轻轻的开锁声,我知道我南边的房间有人进来了。又有人偷偷摸摸地开了开连接我房间的门,然后又是渐行渐远的咯吱声。这一次,咯吱声沿着走廊下了楼梯,我很清楚,闯入者已经发觉我房间的门都上了闩,所以在更长或更短的时间内不会再尝试了,这一点事后得到了证明。
于是,我从容地开始筹划下一步的行动。这就是说,我当时潜意识里肯定一直在担心某种威胁,而且一直在考虑备选的几小时逃跑路线。首先,我觉得试图开门的人是一个巨大危险,这种危险并不是我需要面对和应付的,而是必须尽可能摆脱的。我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尽快从这家旅馆活着逃出去,而且不能从前面的楼梯与大堂逃,必须另想办法。
我轻轻地爬起来,打开手电筒,试着打开床上方的灯,收拾一些随身物品,准备情急之下丢下手提箱,迅速开溜。但是,灯根本没有反应。这时,我才明白,电源已经被人切断了。很显然,某个秘密而又不怀好意的阴谋正气势汹汹地冲我扑来——但究竟是什么,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站在那里,一边摸着此时已失去作用的开关,一边冥思苦想。就在这时,我听到地板下面传来一阵闷声闷气的咯吱声,而且隐隐约约听到了人交谈的声音。不一会儿,我又拿不准更厚重的声音是不是人的说话声了,因为那种明显嘶哑的吠叫声与音节松散的蛙鸣声与人类的语言似乎没有什么相似之处。接着,我想起工厂检查员半夜在这幢破烂不堪、危机四伏的旅店里听到过的,顿时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借着手电光,把口袋都塞满,戴上帽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看看能不能从窗口爬下去。虽然州政府对安全设施有明文规定,但旅馆的这一侧没有安装太平梯。我发现,从我房间的窗台到铺设着砾石的天井只有三层楼的落差。但在左右两侧,有些古旧的砖砌商务楼与旅馆紧挨着,这些房子的斜顶与我住的四楼之间落差并不大,完全可以跳下去。但是,要想跳到这些房顶上去,我首先得进入与我住的房间隔两个门的另一个房间——要么是北边的那个,要么是南边的那个——我立马发动思维机器,开始算计我有多大的把握能转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