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我,从前的我(第2/3页)
三块大陆的各个地方,只要有足够的锡尔-阿纳吉斯特城市节点,就会有一座方尖碑位于城市中心。它们点缀于整个星球表面,像二百五十六只蜘蛛,坐在二百五十六张蛛网的中央,喂养每一座城市,也被它们反哺。
生命之网,如果你想要这样看待的话。你要知道,在锡尔-阿纳吉斯特,生命是神圣的。
现在想象一下,紫石英碑的基座周围,有一片六边形建筑。不管你怎样想象,都很难接近它的实际面貌,但你只要设想漂亮房子就好。细看这边这座房子,沿着方尖碑西南方向的边缘——建筑在一座小丘的斜坡上。晶石玻璃上没有护栏,但请想象,在透明材质表面,另有一层模糊的深色网状物。这是刺丝胞防护层,一种流行的护窗方法,可以阻止不受欢迎的接触——尽管这东西只贴在窗子朝外的一面,防止外人进入。它们会刺伤来人,但不会致命。(在锡尔-阿纳吉斯特,生命是神圣的。)房间门口没有卫兵,反正卫兵也没什么用。支点学院并不是第一个学会人间那条永恒真理的机构:如果能说服人们配合对他们的禁锢,你就无须任何卫兵。
这是一间牢房,在一座美丽的监狱里。
它看起来不像牢房,我知道。房间里有一件华丽的、刻工精美的家具,你可能称之为一张长沙发,尽管它没有靠背,本身也是几个部分拼装而成。其他家具样式普通,你可能会认出来;任何人类社会都需要桌椅。窗外可以看到一片花园,在另外一座建筑的房顶上。每天这个时间,花园会被巨大晶体折射过来的阳光斜照,花园里花儿的培育和种植,都考虑到了这个因素。紫光浸染在小径和花圃上,花儿在它的影响下,也像在放射微光。有些细小的白色鲜花兼灯盏明灭不定,让整个花圃像夜空一样闪烁光芒。
这里有个男孩,透过窗户,凝视外面闪亮明灭的花儿。
实际上,他已经算是个青年。相貌成熟,年龄模糊的那种感觉。他的身体的设计特色,更强调紧凑而不是健壮。他脸面较宽,面颊较大,嘴巴较小。他身上所有器官颜色都偏白:无色的皮肤,无色的毛发,冰白的眼眸,身披一套白色衣装。房间里的一切也都是白色:家具、地毯、地毯下面的地板,全都是。墙面是漂白过的合成纤维,上面没有长任何东西。只有窗户那儿有颜色。在这片荒芜的空间里,在外面反射进来的紫光中,看似只有那男孩依然活着。
是的,那个男孩就是我。我并不真正记得他的名字,但我的确记得,它拼写起来字母多得要死。所以我们暂且叫他豪瓦——其实发音就是这样,只不过加入了很多不发音的字母和潜藏的含义。前面这个拼写已经很接近,并适当地象征了——
哦。我现在的愤怒程度有点儿过高。神奇啊。那我们换个话题吧,讲讲不那么纠结的事。我们回到其后出现的那个现在,还有大不相同的另一个此地。
现在,是当前的安宁洲,尽管地裂带来的余波仍在回响。“此地”却并不是安宁洲,严格来讲,而是在一座巨大又古老的盾形火山主要岩浆室上方的洞穴中。火山的心脏,如果你喜欢并且理解比喻的话;要不然,也可以说这里一个幽深、黑暗,勉强保持稳定的泡室,处在一片岩石中央,而这些石头呢,从几千年前大地父亲把它们咳出来之后,一直都没有冷却多少。我就站在这样一个洞穴中,部分融入一块岩石,以便更好地察知重大变形带来的轻微震动,那可能是崩塌的先兆。我并不需要这样做。世上很少有其他过程,会比我在这里启动的那种更加难以阻挡。但毕竟,我还是懂得那种感觉,当你心中一片混乱,感到恐惧、不安,对未来毫无把握,我知道这时候应该怎样做。
你并非独自一人。将来也永远都不会,除非你选择这样。我知道什么最重要,在这里,整个世界的尽头。
啊,我的爱人。末日本来就是个相对的概念,不是吗?当地壳破碎,对仰赖地表环境的生命而言,当然是灾难——对大地父亲本身,却无关紧要。当一个男人死亡,对称其为父亲的女孩而言,本来应该是一场灾难,但这件事也可以微不足道,当她已经被太多次称为怪物,以至于最终接受了这样的标签。当一名奴隶反叛,在事后读到该事件的人们看来,这也算不上大事。只是浅薄的文字,写在更为轻薄的纸页上,被历史磨损,变得更加淡漠。(“如此说来,你们曾经是奴隶,那又怎样呢?”就好像这事不值一提。)但对亲身经历过奴隶起义的人而言,无论是那些把自己的主宰地位看作天经地义,直到夜间遇袭的人,还是那些宁愿整个世界燃烧,也不愿再有一瞬间“安守本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