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第9/10页)

冲回地球。

韦弗有生以来从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过这么多种情感变化。突然有上千个问题飞掠过她的脑海。

Yrr 有城市吗?它们如何发展生物科技?刮擦声如何产生?她到底看到了这个异文明的什么?对方让她看到了什么?全部?或者什么都没有?她看到的是浮动城市吗?

或者只是哨站?

你能看到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

精 神

上,下。上,下。无聊。

海浪抬起深飞,让它跌落。上下,上下。深飞停在海面上,自韦弗从海底起飞后,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架精神分裂的电梯里。上,下。上,下。海浪很高,而且间隔平均。浪头连续着,像堵单调的灰色峭壁,稳定地移动。

打开圆顶太危险了,深飞转眼就会灌满水。因此她就那么躺着,望着外面,希望大海平静下来。她还有一点燃料,不足以驶到格陵兰岛或斯瓦尔巴群岛,但至少足够驶到附近。一旦海面平静一点,她就继续前进,不管驶向哪里。

她还是不确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她仍不确定自己是否说服了那个海底的生物,关于人类和 Yrr 有一些共同点,哪怕那只是一点点气味。若真是如此,那么感情将战胜理性,人类就能多争取到一些时间了。就像一笔以善心、谨慎和行动偿还的贷款。总有一天,Yrr 会为了自己的出身、演化和生存而达成新的共识,而人类将会影响它们的决定。

韦弗不愿想太多。不去想西古尔·约翰逊,不想珊·克罗夫和默里·尚卡尔。不去想那些死者。不去想苏·奥利维拉、爱丽西娅·戴拉维、杰克·灰狼。不去想萨洛·皮克、杰克·范德比特、路德·罗斯科维奇,不想任何人,连朱迪斯·黎也不想。

不去想利昂,因为想就意味着害怕。

但她后来还是想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出现,像是来参加一场晚会似的,在她的心里随意入座。

“是啊,我们的女主人十分迷人。”约翰逊说道,“但她竟然没买些好点的红酒,真是糟糕。”

“在一艘潜水艇里,你还指望什么?”奥利维拉反驳道,“潜水艇又没有葡萄酒地窖。”

“没有红酒,晚会就没什么乐趣了。”

“好了,西古尔。”安纳瓦克笑着说,“你应该心存感激了。她刚刚拯救了世界。”

“非常了不起。”

“等等,你说她拯救了?”克罗夫问道,“世界?”

他们陷入沉默,好像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吧,如果你问我。”戴拉维将嘴里的口香糖从一边推到另一边。“世界才不在乎这些咧。无论有没有人类,这个星球都照样在宇宙中旋转。我们只能拯救或毁掉自己的世界。”

“咳咳。”灰狼清了清喉咙。

安纳瓦克也加入谈话:“空气适不适合我们呼吸,对大气层来说根本没有差别。如果人类灭绝,这种糟糕的价值体系也就跟着消失了,如此一来,一池冒泡的硫黄就跟阳光明媚的托菲诺一样,都没什么美丑可言。”

“说得好,利昂。”约翰逊赞同道,“我们畅饮谦卑的佳酿吧。人性反正是向下堕落,我认为,哥白尼将地球流放出了世界的中心,达尔文从我们的头上摘去了万物之冠,弗洛伊德又说人类受到潜意识的束缚。到最后我们至少还是这个星球上唯一文明的家伙——但现在 Yrr 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上帝抛弃了我们。”奥利维拉激动地说。

“哎呀,也不尽然。”安纳瓦克反驳,“多亏卡伦为我们争取到缓刑。”

“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约翰逊拉长了脸,“我们之中有人非死不可。”

“噢,没人会怀念废物的。”戴拉维打趣道。

“别装得好像你不在乎似的。”

“你想怎么样?我觉得自己很勇敢。如果你在电影里看过这些故事的话,总是老人先死,年轻人幸存下来。”

“那是因为我们是猩猩。”奥利维拉冷冰冰地说道,“老的基因必须让位给更年轻更健康的,才能进行最完美的细胞复制。反过来就行不通。”

“连在电影里都不行。”克罗夫点点头,“如果老的幸存下来,年轻的死去,人们就会大嚷大叫,在大多数人眼里,那不是幸福结局。不可理喻,对不对?就连幸福结局这种极其浪漫的事也是生物学的必然结果。有谁提到自由意志?谁有烟?”

“没有葡萄酒,没有烟。”约翰逊恶毒地说道。

“你们必须以积极的角度看待此事。”尚卡尔温和的声音插进来,“Yrr 是自然界的一桩奇迹。奇迹活得比我们长久。我的意思是,金刚、大白鲨,这些传奇的巨兽最后总是死去。人类发现它们的踪迹,以吃惊与赞叹的眼光看着它们,被它们的奇特所吸引,然后迅速射杀它们。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吗?我们被刮擦声吸引,被 Yrr 的奇异与神秘所吸引—为什么?为了让它们从世界上灭绝吗?为什么我们就可以一直残杀世界上的奇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