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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晒台静悄悄的。弄堂里的路灯已经灭了,只有不远处大街上的霓虹灯在闪烁,映在晒台上忽明忽暗。沈青禾一个人晒着衣服,连碰也不让顾耀东碰。顾耀东杵在那里像只被嫌弃的跟屁虫,于是只好到旁边浇花,假装有事可做。那几盆月见草在夜风里轻轻摇着,它们只在暮色里绽放,悄悄地,像极了在心底开出的花。
顾耀东有些腼腆地说:“谢谢。”
“夏处长经常关照我的生意,帮他照顾手下,算是还他人情。”沈青禾晒着衣服,仿佛是闲聊一样问道,“你一丁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就不怕真的被人家打出毛病来吗?”
“你知道了?”
“也不是什么秘密,夏处长告诉我了。”
“千万别告诉我爸妈,还有我姐。我怕他们担心!”
“这么害怕家人担心,采访的时候何必逞能呢?”
有那么几秒,晒台上什么声音都没有。
然后沈青禾听见顾耀东小声说:“真正勇敢的人,可以用生命冒险,但绝不会用良心去冒险。”
她愣住了,回头看着他。
顾耀东不好意思地赶紧解释:“别误会,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叫席勒的人说的。”
“你看过他的书?”
“夏处长刚送给我一本,我看完了,很喜欢这句话。”
沈青禾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和自己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沈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
顾耀东很诚恳又有些腼腆:“我不是在夸自己勇敢。但是我想努力成为这样的人。”
沈青禾心情复杂地笑了笑:“我只是想起很久以前认识一个朋友,他也很喜欢这个作家的书,还有这句话。”
“这么巧。”
“是啊,这么巧。”沈青禾端着空水盆离开了,走到楼梯口时,她回头望向顾耀东的背影。
顾耀东一个人趴在晒台边,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发呆。霓虹灯映在他脸上,明暗之间显得棱角越发分明了。他有干净的眼睛,鼻梁有好看的弧线,鼻尖微微翘着,透着稚气。也许是忽明忽暗的光线制造了交错感,他的稚气褪去了几分,竟多了些夏继成的影子。
沈青禾努力平复心情,离开了晒台。
第二天,顾耀东去了警察局。按照夏继成之前的交代,他穿了一身工装类型的便服。
夏继成领着他朝看守所走:“确定没事了?”
顾耀东:“没事了!处长,这身衣服行吗?”
“嗯,可以。就是有点像修车的。”
顾耀东乐呵呵地:“我就是找弄堂口修车的老伯借的!”又走了几步,他好奇地问:“我们去看守所干什么?”
“少说少问,省着体力,一会儿用得上。”
登记室值班的依然是徐三。他按照夏继成的要求,打开了十九号牢房门。屋里关着一个精瘦挺拔的中年男人。他是刑二处的犯人,叫马武山。夏继成要见的人就是他。
夏继成对徐三说:“把他的手铐脚铐都打开。”
徐三有些犹豫:“这个……怕不安全啊。”
“让你开你就开。后果我负责。”
徐三只得照办,给犯人松了镣铐。夏继成又让他送了一壶水过来,然后从他手里拿了钥匙,把他支出去了。牢房里只剩夏继成和顾耀东。
马武山不卑不亢地看着二人,问道:“什么意思?”
夏继成:“马先生,我想请您教这个年轻人几招擒拿技巧。”
顾耀东很意外。
马武山:“我是犯人,没有义务为警察队伍培养人。”
夏继成:“这只是我的私人请求,与警局无关。不过我可以以处长身份为你申请释放令。”
马武山打量顾耀东:“他恐怕不是那块料,我教不了。”
夏继成:“不必多了,只需要您的反手擒抱这一招。”
马武山:“你说话算话吗?”
夏继成:“当然。”
马武山起身,慢慢走到顾耀东面前。顾耀东被他看得有些发怵,转头求救般望向夏继成:“处长……”话音未落,马武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双手锁在背后,并勒住了顾耀东的脖子。顾耀东很快就憋红了脸连哼都哼不出来。马武山这才松了手。
夏继成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身上有伤,对他用五成力就够了。开始吧。”说完,他便离开房间,锁了房门。
这天下午在牢房里的两个小时,对顾耀东来说完全是另一种人生——面团一样的人生。他以上百种姿势,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地被马武山摔在地上。他出了几身汗,喝光了徐三放在牢房里的水。摔来打去,挤干汗水,他仿佛变成最后剩下的那团面筋,韧劲十足。
直到黄昏时分,夏继成才从看守所把顾耀东领出去。顾耀东是站着走出去的,这让马武山和夏继成都有些意外。一路上,他着了魔似的跟在夏继成后面不断比画擒拿动作,一边比画一边问道:“处长,你真的要给他申请释放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