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谣言的夏日(第7/8页)

“小杰,我现在也还在看。”

“这样你就更有概念了。我问你,如果是你的话,你要怎么把火星地球化?”

“想办法让大气层获得充足的温室气体,使火星暖化。释放冰冻的水,利用简单的有机生物当种子。不过,最乐观的估计,那也要花上……”

他笑了。

我说:“你在开玩笑吧?”

他忽然严肃起来:“不是,绝对不是。我是很正经的。”

“你们要怎么……”

“我们会先同时发射一系列的火箭,装载基因改造过的细菌,用简单的离子引擎慢慢飞到火星。我们刻意设计,让绝大多数的火箭坠毁,但单细胞生物刚好可以存活。另外一些火箭上有更大型的负载,配备碉堡克星弹头,将同样的有机生物送到地底下。我们怀疑火星地底下埋藏着水。这是一场赌局,我们会两头下注。我们会发射很多次,而且有一整系列的有机生物可以选。我们的构想是,通过充足的有机作用松弛深藏在地壳中的碳,然后将碳释放到大气中。等个几百万年,差不多是我们地球上几个月,然后再研究观察。如果火星的温度升高了,大气层变潮湿了,而且产生了一些半流体的水,到时候我们会再重复一次流程。这一次,我们要用的是依据那个环境改造过的多细胞植物。植物会释放氧气到大气层中,说不定会多增加几毫巴的气压。必要的话,我们会再重复一次。再多等个几百万年,搅拌一下。就像看着时钟做菜一样,在刚刚好的时间里,我们就会煮出一颗可以住人的星球。”

这真是惊人的构想。我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华生医生,变成19世纪英国侦探小说里的那种助理角色。这种角色的台词通常是:“他想出来的计划实在太大胆了,甚至有点荒唐。可是,我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出半点漏洞。”

只有一个。一个根本的漏洞。

我说:“杰森,就算那是可能的,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如果火星可以住人,大家就可以到那里去生活。”

“所有七八十亿的人口吗?”

他哼了一声:“不太可能。只有一些先遣队。你可以用医学术语来形容这些人,他们是繁殖群。”

“他们要做什么?”

“生存、繁殖、死亡。我们在地球上度过一年,他们已经繁衍了好几百万代。”

“目的是什么?”

“主要就是再给人类一次在太阳系生存下去的机会。最好的状况是,他们会拥有我们所能够提供的一切知识,而且他们有几百万年的时间可以进步、改良。在时间回旋的小泡泡里,我们的时间不够,查不出那些假想智慧生物的来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做这件事。我们的火星后代可能会比较有机会。也许他们可以帮我们思考这个问题。”

或者帮我们对抗他们?

(我确定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们用“假想智慧生物”这个字眼。操控地球的假想智慧生物,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几乎只存在于理论中的生物。他们把我们放在时间的保险库里。长久以来,一般大众都不流行使用这个名称。当这个名称开始流行起来时,我反而觉得很不安。这个名称有点无情,有一点抽象的意味,仿佛在暗示他们是冷漠无情的。真相似乎没那么单纯。)

我问:“你们已经有实践这个构想的具体方案了吗?”

“噢,有啊。”杰森已经吃掉四分之三的牛排了,他把盘子推开,“而且经费还没有贵到我们承担不起。唯一的困难是基因工程,是应该如何改造出生命力极强的单细胞生物。火星的表面寒冷、干燥,几乎没有空气。每次太阳一出来,地表就会暴露在辐射线下,细菌会死光。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有非常大量的噬极生物,足以应付这样的环境。例如,存活在大西洋海底岩石中的菌类,可以在核子反应炉外泄物中存活的菌类。至于其他的问题,根据我们的经验,就只待技术解决了。我们知道火箭没有问题。我们知道有机演化没有问题。真正唯一的新东西是我们全新的视野。火箭发射后,我们只要等个几天或几个月,就能够得到非常长期的结果。长期的意思是亿万年。它……我们称它为‘目的论工程’。”

我试探着用他的字眼说:“你们要做的事情很像是那些假想智慧生物正在做的事。”

“没错,没错,差不多就是这样。”杰森忽然扬起眉毛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与惊讶。即使过了很多年,想到他当时的表情,我心里还是有点得意。

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过一段有趣的文章,描写了1969年人类第一次登陆月球的情景。书上说,当时有一些年纪很大的人都不太敢相信这个新闻。那些人有男有女,多半出生在19世纪。他们太老了,老到还记得那个汽车和电视还没有出现的年代。对他们来说,那样的新闻很像他们小时候听的童话故事(“今天晚上,两个人在月球上漫步”),电视上却当成真实事件在报道。他们无法接受。这条新闻令他们感到困惑,分不清什么是合理的、什么是荒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