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4页)
外头的雪还在下着,一片一片覆盖在“清风苑”的碎石小径上,“汪翠桥”上,那丛竹林如今已看不出绿色,枝头上挂满了白雪,北风减消,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有如碎玉之声,天地之间,惟余茫茫一片纯白,静谧安详。
与沈江霖的淡然自若不同,沈万吉他们考完试后,结伴而回,一路上都在讨论今日的几道试题,纷纷说着自己的答案,大家各有忧愁,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样答会不会偏题,一会儿又想着那样写会不会让阅卷官不喜,越说越忐忑,等回到了家中的时候,家中人早就翘首以盼,连忙热汤热水地迎接上来,只能暂且忘了心中的烦扰,先将自己收拾了,再去吃上一顿,大脑才从县试的紧张中释放出来。
沈万吉用完饭食后,便冲着孙氏长叹了一声:“娘,我这次或许考不上,感觉没答好题目,心里没底。”
孙氏在一旁帮着沈万吉收拾碗筷的手一顿,见一向笑嘻嘻的儿子脸上堆满愁容,想了想安慰道:“咱原本也没想着要去考,还是你霖二叔说你可以试一试,咱才去试一试的。能考中最好,考不中咱就安安心心去学点其他手艺,你年纪也到了,读不读书的,其实都没啥了。”
沈万吉知道他娘说的都是真话,可是心里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烦闷更甚。
哪怕之前自己一直没想过要参加科举,可是自从霖二叔肯定了他的课业,自从自己也开始在举业上做出了努力,尤其是这一年,他不说自己头悬梁、锥刺股,但也是日夜苦读,希望自己能不辜负霖二叔的期待。
没有一个人,在对一件事拼尽全力之后,依旧是不求回报的。
沈万吉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只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平日里,沈万吉见到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沈锐,但是沈锐是族亲,而且每年只有在祭祖的时候,才能远远看上一眼,其实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更没有见过沈锐穿官服。
今日头一回见到了正三品的顺天府尹谢大人,绯色官袍加身,往高台上一坐,底下噤若寒蝉,出行官兵开道、执事举牌,所有人纷纷避让,这样的权势赫赫,十分能触动少年人的心。
若是不参加科考,可能他这辈子,都见不着这样的大官。
沈万吉心里头隐隐琢磨出来,这是一道通天梯,只有挤上去了,方能成为人上人,否则永远就只能做一个最底层的百姓。
他心里烦乱,一会儿觉得可能自己考的不错,一会儿又觉得考的不好,将自己的答案放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拿出书本去读,更是一个个字在眼前飘过,但是一点没往心里去,读了个啥都不知道。
冬天天黑的早,沈万吉之前用过饭了,就没和家里人一起用晚饭,自己窝在暖坑上看着书发呆。
这时候外面院门口有人敲门,沈万吉的爹筷子停了一下,仔细去听:“孩儿他娘,好像有人敲门?”
孙氏也听到了,她放下筷子,从坑上下来,穿上鞋又套上一件袄子:“我出去看看,你们爷两且吃着。”
心里头也是嘀咕,这么冷的天,谁啊?
结果一开门便是将双手插在袖子里,穿着一身蓑衣的小厮知节。
知节是沈江霖的小厮,孙氏有几次看到过知节跟在沈江霖后头去族学的。
“哟!这大雪天的,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到里头暖和暖和!”
孙氏连忙热情地要把人往里拽,知节却赶忙拦着了:“婶子,我家少爷让我将这个给您家大爷,您给他吧,我还有几家要跑,天太冷了,我先去了啊!”
孙氏连叫都叫不住,知节一溜烟就往里跑,她一看手头的东西,是一沓纸,她一个字都认不得,不过也知道这个时候送过来,定是要给儿子的紧要东西,连忙拿了去东厢房给儿子看。
沈万吉一听到是沈江霖派人送东西过来,原本歪在暖坑上,顿时整个人坐立起来,忙伸手去接,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入目的就是沈万吉熟悉的馆阁体笔迹,因为对着沈江霖的笔记抄过许多遍,所以他的沈江霖的笔迹十分熟稔,甚至在自己书写过程中,都下意识地去模仿沈江霖的写法。
第一张纸写的是沈江霖对他的告诫,言他第一场只要没有什么意外,规规矩矩答完卷子,必定没有问题,让他不要自己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好好开始准备第二场。
后面几页则是根据今日谢大人的出题思路,结合他们之前看过的谢大人生平手札,再次抽丝剥茧地探讨谢大人到底是怎么一个官员,他的政治理念是什么,甚至他真实的心态是什么,沈江霖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后面还据此押了几道题,让他在最近三日的空闲时间里,好生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