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流民帅(第2/3页)

我知道,我们甄姐儿是个坚强的孩子。

我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

“小姐……”苏甄儿听到奶母的声音,她抬眸,模糊间看到奶母担忧的面庞,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还以为,母亲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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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丧礼办的很简单,父兄连夜赶回,风尘仆仆,甚至身上还带着伤。

外面很乱,尖锐的丧乐萦绕在公府之内,唱了三日。

苏甄儿身穿丧服,呆呆坐在檐下,听着父兄安排琐碎之事。

苏承煦偏头,注意到苏甄儿,他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母亲走的很安详,没有受苦。”

苏甄儿低头,闷声不语。

苏承煦又道:“甄甄,我跟父亲明日就走了。”

苏甄儿猛地一下抬起头,双眸肿得核桃一般。

她死死拽住苏承煦的衣角,“不能不走吗?”

她害怕。

院子好大,空落落的。

“我们甄姐儿长大了,都定亲的人了,怎么还跟哥哥撒娇?”

“哥哥答应你,打完仗就回来了。”

“那你一定要回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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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煦给苏甄儿留下一匹马,说这是补给她的生辰礼,而那枚钥匙苏甄儿也没有还给他,只是安静的在她的妆奁盒子里放着。

奇哥儿病了。

小孩本就多病,这倒不稀奇,只是苏甄儿也病了。

她吹不得风,整日里躺在主屋内休息,每日里都等着战场那边传过来的信件。

春去冬来,苏甄儿的病渐渐好转,天气又开始阴冷。

院子水缸里的水结了厚厚一层冰,细碎的飘雪带着雨水簌簌落下,悄悄覆满半座姑苏城。

苏甄儿趁着身子好转,去了一趟寒山寺祈福。

从前苏甄儿不懂母亲为何喜欢待在寺庙,现在她明白了。当命运袭来,无力可使的时候,唯有让心安定。

天气愈发冷了,苏甄儿想,这几日应当是姑苏城最冷的时候。

她回去的路上还在盘算着怎么将过冬的袄子给父兄寄去,其实之前就已经试过,只是战场那边的路难行,始终不达。

还没算计好,金陵那边传来消息,皇帝驾崩,留下遗诏。

远在战场的父兄来不及回一趟姑苏,又前往金陵。

各地藩王蠢蠢欲动,明里暗里追截遗诏。

今日的风冷到了骨子里,苏甄儿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都被吹开了。身体僵冷的她坐不住了,抱着汤婆子躺回床上,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在敲打她的窗子。

苏甄儿睁开眼,看到一只白鸽站在窗台上探头探脑。

苏甄儿一瞬起身,赤足走过去抓住那白鸽,取下它脚上绑着的书信。

书信背面印着鲜艳的芙蓉花。

正面寥寥几语,令人心颤。

英国公携子命丧江口。

苏甄儿身体虚浮地伸手扶住身侧的桌案。

雷霆雨露,皆是命运。

我命由天不由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榻上。

她努力呼吸,却喘不上气,双耳嗡鸣,听不见声音,直到绿眉端着水盆进来,看到面色惨白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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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甄儿又病了。

她开始做梦。

她已经很久不做梦了。

在梦里,她看到了母亲,也看到了父兄。

她不愿醒来,她听到身边奶母在跟医士说话。

“小姐她从小体弱,亏得夫人细心爱护,也如寻常孩童一般长大了。夫人去世之后,小姐大病一场,旧疾复发,刚刚养好,公爷和世子却又……”

奶母说到这里,忍不住掩面哭诉。

绿眉也跟着呜呜的哭。

苏甄儿这一病,便是半月,直到前方送来了她父兄的衣冠。

什么都没有剩下,那么湍急的河流,连打捞都捞不起来,唯独河边落下一枚玉佩。

那是英国公的玉佩。

她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听说是那位鬼面流民帅捡到的。

苏甄儿躺在床上,摸着玉佩,看到替她端来汤药的奇哥儿。

她撑起身体,替奇哥儿将玉佩系上。

“阿姐,今后是不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奇哥儿还不懂死亡的含义,他只是看到别人哭,也忍不住跟着闷声哭。

苏甄儿抬眸看向奇哥儿,伸手抚了抚他苍白的面颊,“是。”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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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太冷,苏甄儿的病始终不好,虽然她吃喝一切正常,也在学着梁氏的样子努力料府中事务,但只有绿眉知道,她家小姐有多辛苦。

屋内弥漫着厚重的药味,看到又是一夜坐到天明的小姐,绿眉伸手捂住口鼻,忍不住呜咽哭泣起来。

听到动静,苏甄儿转头看向绿眉,“绿眉,我好害怕,天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