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向上管理的一天(第4/5页)
“不过从整体来看,有几个角度的镜头,你可以更加深化一点。”
余寻光耐心听着,“您的意思是,我演的不够浮于表面?”
“对,需要再狠一点。”
余寻光做了一个阴鸷得有些瘆人的表情,“像这样?”
刘兆拍手,“对!像前天拍撞车戏时一样,你得彻底表现出来。”
余寻光收了表情,却仍在皱眉,“要演得这么明显吗?”
刘兆反问:“你觉得不合适吗?”
“不合适。”余寻光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朱思荃从没有在现场“忤逆”过导演,她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
现在说话的人如果换成她,绝对会被教训。
刘兆对于余寻光的当众反驳并没有生气,他和他本来就是在进行一种平等的探讨。
“为什么?”
余寻光反客为主,“您认为阎培熙为什么会变坏?”
刘兆的思路也是清晰的,“因为他遭受了变故,失去了管束。”
“除此之外呢?”
“他还有强烈的复仇的心态。”
余寻光赞同后继续分析,“失去了亲人的管束,阎培熙做事便无可顾及起来。达到目的的方式有很多种,他选择了最直接的那种。在我心里,他最后自首,也不全是肖斐的原因。”
刘兆问:“那是为了什么?”
余寻光看得十分明白,“他觉得自己不能拖累到阎家其他人。”
刘兆又问:“你的意思是说,阎培熙算不算一个恶人?”
余寻光反问他:“您觉得前期的阎培熙算恶人吗?”
刘兆沉默,仔细思考之后,摇头。
剧本研究到现在,阎培熙身上的“情”比他的“恶”更让余寻光觉得厚重。
余寻光接着说:“而且到时候我还会特意演得正直一些。”
刘兆真不理解了,“为什么?”
余寻光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他的家教,因为阎厚德和阎育良给他做出的榜样。”
他停顿了一下,说:“在我眼里,阿培哪怕是恶人,他的恶也会更加单纯。他不是一个能够被道德限制的人,唯一能约束他的只有亲缘,所以他的恶是不守规矩的恶,是想报仇的恶。他是学法律的,他一直记得父辈的教育,他如何不清楚自己是在做错事?可是他太痛苦了,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他明知故犯的选择了清醒的发疯。”
话说回来。
余寻光把录像倒回去,指向几个点,“阎培熙和赖清的交往完全出于利用,赖清只是阿培计划搞垮赖家,报复赖家老爷和那些叔伯的一块踏脚石。赖清从来不是阿培的报复对象,因为只要赖家倒台,赖清的结局不会好。所以对于一个根本不够资格待在仇人列表内的、一个有些蠢笨的工具,阿培怎么会天天阴恻恻的在背后看她?”
余寻光在前面那段剧情里,每一次看朱思荃时,眼神都拿捏很兴味盎然,分明是人在逗猫遛狗时的样子。
“他们两个前面吵架时的那句台词就能说明一切了,赖清在阎培熙眼里,跟阿猫阿狗一样,他看不上她,更不要说这一段他还是在故意惹她翻脸。”
朱思荃看着录像,心里有关于角色行为逻辑的疑云顿时解开了。
原来如此。
“而且我认为,表演是需要有分寸的。我们不能过度想要给予观众感官上的刺激,而忽略了情绪的真实表达。”
余寻光给出的观点是,他不仅不会用阴鸷的眼神看赖清,之后看赖家林家他那些真正的仇人,他都不会一直使用这个眼神。
“要演「坏」,要表演出一个「坏人」的眼神其实对专业演员来说很容易的,找到诀窍学习一下就行。难的是融入角色融入生活。导演你说我刚才的表演不够夸张,我想请教您,生活中有哪个坏人天天用那种邪恶的眼神看别人?阿培他确实是有点精神上的偏执,但他不是精神病啊。”
“近现代表演艺术发展至今一百余年,今人的路可以说是前人摸石过河探索出来的。对于「反派」的表演艺术,各国各地都出现过亮眼的演员,亮眼的演绎。我在演阿培之前归拢过,20年前的演员演反派都是大开大合的,他们将角色的凶恶面摆在脸上,让观众一看就知道他是「坏人」;近年来,影视作品中出现了很多「伪君子」式的反派,他们表里不一,以仁义道德来伪装自己内心的丑恶,又以歪理邪说给自己无恶不作的行为立书作传……”
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刘兆被他一大堆话绕得头都大了。
关键是有朱思荃在旁边他碍于面子得撑住,不能露怯。
你们内地学院派的演员都好烦人!
余寻光对导演的烦恼犹然不觉,继续问:“导演你刚才说需要演出那种港式反派感,但表演方法是在进步的,观众的审美也在进步。如今,我们还使用30年前的表演方法,到时候呈现出的整体效果对于观众来说会不会太夸张,太悬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