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 2019年12月,《雪国列车》剧本杀
总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不动声色地改变人生的轨迹。
雪国列车的后台环境真是一如既往地差。更衣室的布帘又破又脏,垃圾桶堆满了饭盒。
西装虽然洗过叠好,但裤缝都歪了,熨烫极其不用心。
回想刚入职的时候,是他认真地用老式电熨斗烫得整齐了才会穿的。
虽然是个看起来不那么入流的小剧场,他却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小演员。
剧本非常简单,是个美国留学回来,贪财又好色的纨绔子弟,设定里只有一个记忆点——英俊。
前序演秦宵一的演员长像帅气,很会哄女玩家,大家都叫他小奶狗。
刁稚宇刚进雪国列车时顶班冯酉金,一个月被平移到秦宵一,当时演员组长是个演影视剧的龙套,看着他说,刁稚宇,这是你的机会,演好了,你会红的。
沉浸式小剧场的红,无非就是获得一些打赏,再被人在大众点评和微博上夸两句。
刁稚宇兼职过几家剧本杀NPC,也做桌面本DM,打赏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而拿到这个剧本,秦宵一三个字映入眼帘,太阳穴会突突地跳,总觉得冥冥之中能带给他什么。
随便演了一场感觉还不错,按照前面一个同事的演法,只要背好台词,进去互动的时候多看女玩家的眼睛就好了,演到第九幕被掼在地上挨打,他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觉得痛——这样每天摔几次,真疼。
而那一场正好触发的是他的结局,林秋美搂着死去的宁泽臣,站起身郑重地扇了他一个耳光,眼睛里满是恨和绝望。
林秋美是上戏13级,对戏非常认真,大家都叫她小章子怡。这一巴掌力道很重,更像提醒他,不要浑水摸鱼。
接下来一场没有人,他脸颊红红地坐在301的房间,桌前摊开一本《教父》,开了柜子上的道具威士忌喝了一杯。
喝完觉得浑身燥热,从后门出去,冷风灌进了他的白衬衫。
那一刻他觉得灵魂被风击出了身体,视线也模糊了。再回过神来,他正站在商场的落地窗前,戏服就在他身上,身上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心跳得很快,看着镜子里衬衫开了两个扣,自然卷,脸因为被扇耳光,表情不太自然的自己……
秦宵一重新给了他看清万事万物的视觉。他隐隐地想,好像有什么东西对了。
回到六人一间的宿舍,宁泽臣的呼噜很吵。刁稚宇坐在下铺想,秦宵一真的只是个纨绔子弟?
在蓉城首富出身,父辈才权兼备,对他保护有加,救林秋美的命也是为了他生活顺遂。
子承父业成为财务部长,他对权利并没有太大欲望,只单纯为了得到心爱的女人被迫走上这条路,林秋美又根本不爱他……
失眠了再进化妆间,他给自己下眼睑加了些红色眼影,林秋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去候场了。
凝望她消失的门口,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病态,憔悴,神经质……真实和幻象对焦成功。
在那之后他一直是人气第一名。对这些他没什么感觉,只在看向林秋美时,心里隐隐作痛。
二十一岁的刁稚宇,经常打不通家人的手机,和小演员挤在宿舍,对未来没什么规划,心里有喜欢的人,爱而不得。
地下一层的蓉城,窗子都是假壁画,黄色的日照灯映在地面,鼓风机吹起雪,角落里正滋养着苔藓,演员换了一批又一批,玩家留了情又离开,没有谁真心待他。阴暗里,他和秦宵一并蒂而生。
胡羞已经跟着上海风云的一波人进了场地,身后赵孝柔在说,刁稚宇有点心机,自己要演秦宵一也不和我们说,搞这么一出干什么?
“他要离职了,所以带着上海风云里玩得好的朋友过来告别?
我刚才真没注意拼场的就是上海风云的演员,光顾着看任务卡了。
而且我觉得他可能是又要报仇,毕竟我在上海风云里让各个带线演员帮我和杜明荃证婚,他现在一定要让大家——包括杜明荃——给他证婚。”
“就为了你和你在戏里结婚?”赵孝柔啧舌的声音十分刻薄:“小孩儿的心思真琢磨不透,睚眦必报,加倍奉还。”
有火发不出,他现在是秦宵一。他绅士地转过身去:“这位小姐,进了蓉城专心一点,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余光里看到胡羞偷笑,他心里有一丝暗爽。在蓉城的地界里,没有人能赢得过秦宵一,宁泽臣不能,冯酉金不能,杜明荃也不能——胡羞可是为了他刷了十七次的玩家。
“胡羞,你为什么不穿我给你拿的那件旗袍?”赵孝柔还没停:“算了,我也没拿相机,你们俩结婚我也拍不到。我应该亮出我的身份,八百万快九百万的粉丝,说免费帮他们宣传,店家估计要八擡大轿擡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