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手札(第2/3页)

不知是先有竹子,再有其人;还是先有其人,再有这满园的竹子。难不成,这院子原本不是准备她来住的么?

尽管一切都早有准备,可这一刻、这个猜测还是让她觉得心口堵了起来,难受得喘不过气。

缓步进门去,见秦谏就坐在自己书桌后。

她先是一惊,随后便意识到自己是提前把手札收好了的,他应当没那么无聊去翻看,再一想好像翻看也没什么,她不会那么大意写一些不能让人看见的话。

于是她镇定下来,压下今

夜的种种思绪,平静地问:“表哥没去沐浴?”

秦谏压着声音,语气淡淡的:“喝多了酒,坐一会儿。”

她便没说什么,只道:“那我先去了。”说着坐去了梳妆台前。

不知秦琴和她说了什么,她竟好像没之前那么高兴了,秦谏想。

这小小的疑问,很快就被抽屉中的手札吸引,程瑾知去了内室,看不到这边,他又想将手札拿出来看。

但这太冒险了,她会发现。

其实刚刚他几乎就想问她字的事,但想了想又忍住,很明显她是不想给他看的。

他知道,就算亲如父子兄弟,也有自己想隐藏的东西,譬如她才嫁过来,不会和他说我不喜欢你院里的竹子,我不爱吃汴京的菜,我很想家……

她不是这样的人。

这手札,似乎是她无可挑剔的外表下,唯一能发泄一二的地方,他又怎忍心将它破坏?

他放下书,暂时压下冲动,也去沐浴。

回卧房时,程瑾知已经上了床,没拿书也没拿账本针线,就在床上躺下,背朝外靠内而卧,似乎疲惫得厉害。

他也上了床,在她身后抱住她。

程瑾知担心他有别的动作,今晚她压着情绪,实在提不起劲来应付。

但他久久都没动,只是抱着她。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气息,有些像什么木头上的香味,又有些像白毫茶的香,她最初以为是熏香,后来以为是他好饮白毫茶,最后发现这便是他身上自带的气息。

他抱着她,竟比安神香有用……她想,以后他去那秀竹房里了,或者别的什么新人房里,她就想办法配一种与他体味相似的安神香来。

秦谏并没有睡着,他就没有一点睡意。

他脑子里全是那本手札,直到她睡着,那股想再去看手札的想法便越来越难以遏制。

他又等了片刻,等她睡沉才悄悄起身,去了隔间。

看两页和看完没什么区别,都是看了,既然忍无可忍,那就无须再忍。

拉开抽屉拿出手札,他还小心地去了自己那一侧的书房,燃起灯,将自己的文册摞满一堆放到右侧,以备她突然过来,被那一摞文册挡住,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做好这一切他才将手札拿出,再次仔细翻看。

手札是她嫁来汴京才开始写的,短短两个月,有十多篇小记,让他知晓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翻开手札,就像翻开她,他贪恋地想一探究竟,探完之后犹嫌不够,还想探知更多。

翻到中间,看到一页字: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嗔痴爱怨,皆为妄念。

这一页字,竟是行书。

她的行书比之小楷又是另一种神韵,虽沿袭小楷之典雅秀美,但又多了一种飘逸灵动之感,笔势流畅,线条柔美而不失刚劲,竟看不出是十八岁少女的字。

他将这手札内容与字反复观摩,待回过神来时,已是三更。

但他却毫无睡意,连夜打水研墨,从自己书桌上拿出纸来,将她的字细细临摹誊抄。

他的字风与她的字截然不同,这很花了些功夫,直到四更天,废了七八稿,他才临摹完一则小记,以及那十六个行书大字。

做完这些,他才收好东西,将手札归到原处,回床上躺下。

她的睡姿竟还是入睡时那样,除了胳膊伸到了被子外,一点未变,乖得让人怜爱。

摸了摸她胳膊,都在被子外冻得冰凉。

他又将她胳膊放进了被子内,仍是抱着她睡去。

这一夜只睡了一个多时辰,秦谏却不觉得困。

待到下值,他就在京兆府门口截住了沈夷清,约沈夷清去沈家看字。

沈夷清曾祖父是弘文馆学士,又是书法大家,家中字画无数,有此家学,沈夷清犹爱字画,在此中也颇有建树。

听说要看字,沈夷清很高兴,连连看他身上:“字呢?”

秦谏:“到了再说。”

沈夷清便有些不相信他。

两人去了沈家书房,沈夷清让秦谏拿字出来,秦谏便从怀中拿出两张纸,倒让沈夷清觉得自己果然被戏耍了。

连个卷轴也没有,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字。

秦谏先将十六字行书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