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叛逆期(第2/2页)

隔了几天的深夜,雨声潇潇。

谢鹤逸大概是有应酬,从外面回来时一身酒气,但孟臾从没见他真正喝醉过,只是会比平时多些落拓散漫气。

孟臾还在书房,他走进来,带着外面院子里尘土和花香的气息,荡涤整个房间的空气。窗下挂着的鸟笼里传来“啾啾”几声鸣叫,有点细弱,但格外坚强欢快。

“我写了几天《金刚经》,总是写不好,废了……”

孟臾及时收声,怎么平白无故跟他说起这些?复又转念想,无所谓,正好叫他以为自己脾气闹够了。

谢鹤逸笑了一声,追问:“废了什么?”

“废了好些纸。”她照实作答。

他笑意更深了些,点评:“功夫不到家。”

说着,谢鹤逸在她对面落座,满身惫懒地拄着头,垂眸翻看她写得那几幅字,一张一张地过,越过眉头越紧:“孟臾,你心不静,这两张写得底子都没了。”

他拿起砚台旁的毛笔,重新舔了笔尖,在纸上打着圈圈,像小时候教她写字那样,“这几个字还行,剩下的……”

孟臾看他圈出来的那些,满篇也没到十五个字,但此刻她并不想听他指点怎么写字。她有些踌躇地转移话题:“我打算这段时间出门找找工作,总不好一直闲着吧。”

谢鹤逸无可无不可,只是说:“嗯,去哪儿让司机送你。”

孟臾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违拗他的意思,点头同意,“好吧。”

谢鹤逸满意了,不再挑剔她字的毛病,手握成空拳支着额角,静静看她一会儿,然后交待起自己的事儿来,“孟臾,下周我要到国外出个长差,半个月后才能回来。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旅行吧。你想去哪儿?”

孟臾一怔,没领他的情,敷衍说:“都行吧。”

察觉到他明显冷下去的神色,她默了默,到底还是加了句,“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再说吧。”

谢鹤逸像是突然意兴阑珊,他不再看她,掌根撑了下桌面,起身走了。

窗外的雨像是又大起来,雨滴坠落,击在廊檐外的池子里,涟漪一层层荡开去,有锦鲤冒上来喘气。

孟臾垂眸看案上那卷经书,里面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金刚经》

她憎恨地想,他的佛不是一直教人不执吗,依她看来,全天下执念最深那个就是他。

爱是执念,非要不爱就不是执念?

他们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向谁妥协,相安无事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孟臾没再故意找茬,就这么冷着他,谢鹤逸手头事也忙,像是分不出多余的精力,便由着她去。可这种脆弱的表象,如同薄薄一层水汽凝结而成的泡沫,只要稍微施加一些微不足道的外力,就能轻易瓦解。

直到谢鹤逸出发那天,接近傍晚时分,裴渊来谢园接人去机场。

孟臾最近乖得很,今天更是整日没出门,陪他喝了一整个下午的茶,炭火泥炉煮的极品陈年白牡丹,又浓又醒神。

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长差,下楼前,孟臾却突然像是有些不舍,凑上来,手指攀上谢鹤逸的手臂说了句,“一路顺风。”

她年纪还轻,不必涂抹什么都肌皮饱满,此时一靠近,撩拨得他喉间发干。

一身郁结之气稍解,谢鹤逸轻笑着拥住她,低声嘱咐,“工作的事不要着急,慢慢来。”

“嗯,我知道。”孟臾望着他的眼睛回应,像是把宁知衍婚礼那天闹得不愉快就此揭了过去。

谢鹤逸转身离开,孟臾走回书房窗前站定,看见他从一楼门口走出来,脊背笔直,长身鹤立,身后跟着拖着银色行李箱的裴渊。

“谢鹤逸——”

孟臾扬声叫他,谢鹤逸应声回眸,漫天晚霞铺陈开,将她周遭镀上一层绯红的轮廓,隔得距离有点远,他看不太真切孟臾的眸色,但能确定她是笑着的。

她挥挥手,跟他作别: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