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流言(第2/3页)

漆陶哽咽摇头,却如何都不开口。

静了几息,萧芫将手抽回来,声线发木,“他们都下令了,你们自己,也觉得这样更好。”

漆陶泪流了下来。

几不成声,“娘子,您这段日子当真劳心太过,病一直这样拖下去,怎么能成呢。”

“出去。”

“娘子……”

“我说,出去。”萧芫看过去,眸光头一回如此冰凉。

看得漆陶心上剧痛,唇瓣发颤,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丹屏叩首,上来拉她,再抬头,娘子的身影,已慢慢消失在层层纱幔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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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渐黄,落泥萧瑟,随着静下来的风,终归于死寂。

宫中一隅,却沸反盈天。

萧芫在屏风后听至半途,兴致寥寥,踱步而出。

动静闹得再大,也不过杀鸡儆猴,为的是先止住这一遭风波。

真正放出这些流言的人,她心中早有答案。

那个被乾武指使,顶在前头做事的,近乎九成,就是梁家。

更准确地说,是梁夫人。

梁家是岳伯母母族,梁夫人是岳伯母母亲,岳家的阿兄阿姊,皆是梁夫人的亲外孙。

可就是这个兄姊们应唤作阿婆的人,亲手将整个岳家,推入不忠不义之地。

前段时日,梁夫人要岳伯伯续娶梁乔,信到了,拆都没拆就被原样送了回来。

萧芫也因此才知,为何梁乔到了这么大的年岁还未议亲。

梁夫人从岳家如日中天伊始,就起了让岳伯伯娶梁乔为继室的念头。

去信议亲被拒,便干脆用流言逼迫,告诉岳伯伯一条现成的,澄清流言的路——迎娶梁乔。

以岳伯伯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受人逼迫,压根儿没将此放在眼中。

然众口铄金,这个关头针对岳家的每一件事,萧芫都不能不在意。

李晁,包括姑母,都是将前线之事放在首要,流言一开始并未在意,也没有理会,等到甚嚣尘上之时,亦只是徐徐图之。

萧芫在军务上帮不了忙,便索性以雷霆手段,将那些敢于参与传播之人,一个不留,尽数审问解决。

既然管不好口耳,那么便换能管得住的人上来。

至于宫外,手腕便软些,巧妙些。

那些说书人,茶馆茶肆聊天的人,乃至东西市上同旁人扯家长里短的人,以利诱之,以家人性命胁迫之,他们口中的话,便只能是她说了算。

殿群巍峨,宫道四通八达,萧芫陷在思绪里缓缓而行,要再往前跨过一道门时,丹屏轻声提醒。

“娘子,已近午时,再往前,便赶不及去慈宁宫了。”

“这不就是……”

或许是丹屏的声音太多熟悉,又或许是此情此景与前世太过相似,萧芫出了声,才反应过来。

再往前,便是她前世那几年独居的废宫了。

她怎么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来。

那一方小小的、熟悉的宫墙,圈起与世隔绝的荒芜天地,她日日望着,望了几千个日夜,望到就算隔世,也依旧能准确道出墙上的每一处斑驳。

之前,这里对于她来说只有承受不住的痛苦,逃避尚且不及,遑论主动寻来。

而,在已经渐渐能直视苦痛的现在,有一个念头不由浮现。

既然已到了这里,不妨进去看看。

去看看,可否从那些日日夜夜苟延残喘的煎熬痛楚中,寻出些许对今生局势有用的线索,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都行。

碧瓦红墙之上,飞鸟清啼而过,奔赴没有尽头的天空。

萧芫抬步往前,没有丝毫迟疑。

“遣人去慈宁宫,向姑母告罪,就说今日事忙,晚间再去。”

丹屏:“可……娘子,今日圣上也会去。”

难得圣上有空,娘子不是也想多与圣上一处吗。

萧芫脚步未停,只道:“无碍,去吧。”

丹屏身后一位宫女行礼,转身,快步往慈宁宫方向去。

行在通往废宫的甬道,眼前是熟悉的景色,身侧是那几年里,唯一在她身边的丹屏。

此情此景,仿佛越过时空,重新回到了那些不见天日的时光。

然终究不同。

也幸好,不同。

脚下石砖工整,比记忆里多了晃目的光泽,两侧宫墙朱红,不见半点褪色,一切崭新而蓬勃。

连宫墙内树枝上还未落下的秋叶,都是润泽的金黄,而非枯败衰微的暗黄。

怔了许久,才从那些繁复冗杂的宫务中,想起前段时日她批示六局的一道章程。

修缮宫殿墙瓦。

也算是旧例。

皇宫偌大,总有荒废之地,长久不住人自然败落,宫殿内先不说,从外头能看见的地方总得要做些面子活,定时修葺。

但这样的旧例,在前世那样风啸雨唳的时候,自然便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