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4/4页)

南山住在了神庙,几乎不回家了,阿爹阿娘来找过她一次,但看到她对他们与对别人无二的态度,便红着眼眶离开了,从那以后就一直躲在外面看她,从未像其他人一样向她寻求什么,南山也从未在众多祈祷里听到过他们的声音。

哦,也是听过的。

那是一个深夜,耳边略微清净了些,她正要入睡,就听到阿娘低低的声音:“信女别无所求,唯愿我儿能顺意,心畅,平安。”

南山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到她。

日子还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不知道就这样过去了多少年,某一日清晨,南山又一次失去所有修为,也失去了赐福和卜算的能力。

于是噩梦重演,且愈演愈烈,当所有人都面目狰狞地扑过来质问她为什么不肯布恩世人时,南山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怨气,于是抬起眼眸的刹那,双瞳变得血红。

众人惊慌后退,却又不肯轻易离开,仿佛确信自己即便是凡人,在与神的较量中也不会输。

毕竟,那是他们造出的神。

毕竟,那是他们供奉的神。

没有他们,就没有神。

他们才是神的主人。

南山看着一个个死到临头仍然不知悔改的人,看着一张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强行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倏然爆发,她再不愿忍受,消失的修为一瞬间回归,在她掌心汇聚成锋利的丝线。

杀。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这一切就结束了。

强烈的念头引导着她,她再也无法自控,怒吼一声朝他们杀去。

时间却静止了,众人脸上的表情定格为惊恐,南山僵在半空,试图挣脱这说不清的桎梏,冰冷的胸膛却从身后贴近,没有半点温度的手指从她手肘处绕过,轻易与她十指相扣。

“南山,醒醒。”

是熟悉的、温柔的声音。

南山猛地睁开眼睛,一团黑红交杂的气流已经扑到面前,却被窗外刺进的阳光搅个稀碎。

还是神殿,却不再是她的神殿,神像的金衣不再紧绷,尸山尸海也消失不见,霁月静静站在她面前,如一截竹子,透着清凌坚韧的气息。南山看了他许久,掌心酝起一股灵力直直朝他杀去。

霁月似乎有所预料,见状也只是静静闭上了眼睛。

一股强劲的风迎面而来,带着破竹之势,最后却只是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霁月缓缓睁开眼睛,与她对视良久后温声道:“为何不动手?”

“……我一个朋友曾经跟我说,这世上有一种神叫卦仙,可以占卜过去,看清未来,只是最后一代卦仙,于三千年前带着他的信徒一道陨落,于是这世上只剩卦者,再无卦仙,”南山死死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情绪,“霁月仙君,你是那位陨落的卦仙吗?”

霁月静默许久,最后只是告诉她:“我曾看见你。”

南山笑了,指尖灵力轻易刺破他的咽喉,在上面留下了狰狞的伤痕。

远处,笼罩东夷的罩子震颤一下,破开一条小口,又很快恢复如初。

南山看着霁月瞬间恢复的皮肤,非但不觉得惊讶,反而有种尘埃落地的荒唐与可笑。

然后她就真的笑了出来。

“你来晚了,”霁月依然温柔,看到她突兀的笑也没问原因,只是耐心与她解释,“现在是白天,你杀不了我。”

像在教她功课时 ,解释每一句诗词的含义。

“我为什么要杀你?”南山嘴上在问,可眼底却没有半分好奇,仿佛答案对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霁月默默与她对视,眼神渐渐从温柔变成悲悯:“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我即牢笼,牢笼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