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3页)
林静照试探着道:“陛下不喜欢赵贵人,您对她们一直很冷淡呢。”
朱缙轻捻着她颊上软肉,“皇贵妃不喜欢的人朕也不喜欢。”
她将下巴搁在他盘起的膝上,人偶似地一动不动,“陛下当真眷顾臣妾。”
他仙目山河般深邃汪漾,慑人心魄,粼粼只倒影着她。暗夜静谧无声,篆烟细细,二人共同沦陷其中,夜的时光缓缓逝去。
“朕虽心念皇贵妃,奈何皇贵妃不念朕。”
朱缙嗓音如山间冽泉。
林静照见他容色还算和蔼,接道:“陛下这般说实在冤枉,前几日您任臣妾高烧不闻不问,留臣妾一人在病榻上苦苦挣扎,还以为您不要臣妾了。”
他似真似假地揶揄:“皇贵妃一直心系他人,朕不敢冒然探望。”
她早知他凉薄,冬雨一般缓缓渗透到肌肤之中,寒了一寒。
“臣妾日后一定谨言慎行恪守本分,您即便责怪臣妾,也好过对臣妾不闻不问。”
她抚着满头冰冷珠翠,独一无二的皇贵妃位份,皆是拜他所赐。
“除了陛下,没人这样宽纵臣妾了。”
朱缙浅浅筋骨的冷白指节蹭了下她额头,终于大发慈悲问了句,“还烧吗?”
林静照摇摇头,佯装着气色健康,“臣妾不敢以病容面圣。”
一副欣然从命的样子,以退为进地博取他的怜惜。
虽然他抚她的这双手日后还会抚过无数后宫嫔妃。
他笑了笑,没再言语。
白濛濛的月光照在帝王清寂的身影上,林静照依偎在朱缙膝上,许久没动,朱缙握着湘管沙沙落在宣纸上批阅着奏折。
她极少见他批阅奏折。
作为皇帝他从来视朝,奏折皆是内阁票拟了由司礼监代为批红,他最多看一眼,深居九重宫阙便掌握住了天下命脉。
她一直很纳闷穷乡僻壤的湘王世子怎会有如此气魄,智斗内阁,将陆云铮这等生在京城脚下的三榜进士玩弄于股掌之中,木偶似地操纵大臣。
没有翰林大学士的教导,没有三五年帝王术的学习,没有预先势力的积累,一个先考早丧、年纪轻轻的藩王世子完全凭天赋和智慧到如此地步,简直可怕。
“看什么?”
朱缙停下了笔,红砂墨水点撒了一片纸,点出她,“想干政。”
林静照忙收回视线,“没有,臣妾在看陛下。”
他简疏地笑,“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扯谎于朕作甚?”
窗外小月飘飘漾漾洒在黝黑的竹枝上,天空被夜色浸染得一汪墨蓝,北极星微闪发出寒色光芒,远方山色独青青。
林静照被不安的情绪左右,硬声道:
“臣妾……就是看陛下。”
朱缙心如明镜似地,“朕知道江家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从来不养在深闺中,而纵横朝野,为太子出谋划策。”
她依旧镇定着,从他膝上下去叩首而跪,郑重其事地说:“臣妾不敢干政,从前也只是一介宫廷女官,洒扫粗使,侍奉太子左右,从未干涉过懿怀太子的政事。”
“朕又未责怪你。”
朱缙以处变不惊的明君风度,宽纵她偷看奏折的行径,“你和朝中那些人一样,都是朕的臣子。他们对社稷有功,你也对社稷有功。只不过一方在前朝,一方在后宫罢了。”
廷杖百官,许多制约皇权的老臣勋旧直接被杖死。皇帝皇权收拢,乾纲独断,从此以后再无内阁,生杀予夺皆裁自圣心。
这皆是林静照的功劳,打着她封皇贵妃的幌子,事情才进展得如此顺利。
这个角度,她是社稷有功之臣。
她就这样被利用了,没有任何补偿,用过之后的棋子仍要永囚深宫。她还要交出懿怀太子的下落,榨干剩余价值。
林静照修长的睫毛冰冷地眨了眨,干巴巴的,“能为陛下效力是臣妾的福分,如果可以,臣妾也想继续做个社稷有功之臣。”
权争是场暴力的游戏,有用之人才会被利用,无用之人只会被清理。
朱缙漫然反问她:“哦?怎么说。”
“为陛下分忧,帮您铲除掉碍眼的人。后宫不比前朝,无法明火执仗地打杀,臣妾愿为棋子为陛下清理后宫。”
她忠心耿耿地道。
由于她传奇的封妃历程,又做过道姑,宫里许多人管她叫神仙娘娘,顶礼膜拜,好似她真是什么神仙,威望极高。
利用这层威望,她可以做点事。
朱缙付之一笑,摇头否决,“皇后才是后宫之主,内闱之事由皇后掌管,礼数尊卑皆有定数,皇贵妃莫要僭越了。”
眼前的帝王极端聪明又极端自私,五指山般笼罩在她头上,可怕的敌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太后和皇后和内阁党,多年来勾结前朝制霸后宫,是新君长期以来的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