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2页)

林静照凄然一笑,“臣妾舍命保护太子,或许是因为作为随从的忠心和责任感吧,不能让一国之君的太子殿下丧命。太子殿下赐了我一间耳房,让我住在宫里,带我参加了许多宴会,见了许多井底之蛙一辈子都欣赏不到的风景,满足了我许多虚荣心,对我挺好的。”

她容颜毁悴,说得感伤,将当初一个急于见世面野心勃勃的小姑娘描绘得淋漓尽致。如今她日日住在皇宫,拥有胜过那时千倍万倍的宫阙和地位,却远不复当时的心气。

朱缙慢慢阖目,回想她初次侍寝的一幕幕,她手臂之间确有一颗红豆般的守宫砂,那地方的膜也是在的。吻她时,她笨拙躲避,显然完全没经过这方面的事。

她说的是实话,除他之外她确实没和别的男人有过肌肤之亲,她是第一次。

他长长出了口清气,莫名的愉悦感浮上心头,对她道:“起来吧。”

林静照腿几乎瘫软,站立不直,稍稍倚着他才勉强维持稳定。

“陛下……”

她内敛的眸光欲语还休地流向他,心有余悸。刚经历了一次鬼门关的考验,但凡她与朱泓有过敦伦之事,现在就不能站在这了。

“别怕朕。”

他凝睇着她,深广得似清澈的深渊,半拢她在怀中,只似冰冷的命令:“朕不希望你怕朕。”

林静照听到这句话反而更怕了,脊背上冷汗淋漓,生怕对上他的眼睛。

“嗯。”

朱缙恂恂道,“朕赦免了一个罪犯,费尽心机为她争取皇贵妃的宝册金印,至高的地位,她却不识好歹地牵挂着前尘往事,放谁身上谁都要生气的。”

林静照体会到他的言外之意,欲开口辩解:“后宫之中……”

他打断,理智的冷色,一本正经地拷问:“后宫之中仅你一个,你若还不忠不义,三心二意,还和朕谈什么后宫?”

皇后已逝,嫔妃七零八落。御极以来他召过侍寝的妃嫔独独她一人,后宫虽三宫六院,与她自家的后院没有分别。

林静照凛然,时时刻刻有利刃悬于头顶的危机感,试图解释:“陛下,臣妾和先太子真的没什么,自从臣妾跟了陛下,关于先太子的所有线索知无不言。寿宁侯为保命说的那些胡言乱语,原是攀臣妾。”

顿了顿,狠毒之意忽涌心头。若非什么寿宁侯,她不会遭此飞来横祸。

寿宁侯既害了她,她要寿宁侯死。

“寿宁侯是太后娘娘的弟弟,保不齐是太后娘娘指使的,她与臣妾素来不睦,您是知道的。今日您正君权高扬,莫如杀了这对姐弟,将前朝后宫彻底清理干净。”

朱缙漠然处之,实则他对她的身子并无独占欲,更加不会嫉妒。至于她杀人的提议,自有旨意。

“朕最后再和皇贵妃打一声招呼,守好皇贵妃的本分,断掉曾经的情,什么身份就守什么规则。”

他道,“否则,你难朕也难。”

林静照拽紧了袖口,木讷地点头。他掌握她生杀予夺犹如神一般的人物,她想要在后宫活下去,讨好的唯他一人。

“臣妾遵命。”

朱缙目睹她清丽白净的容颜,恭顺的神色,不冷不热着。因为那初夜她确实是第一次,他姑且再相信她一回。

“朕不信外人的,只信你这枕边人。后宫还是交给你,替朕好好干。”

他已将话说尽,若这程度还不明白,她便太愚钝。

“跪安吧。”

林静照拜别君王,一步步跌跌撞撞地出了显清宫,像从龙潭虎穴逃出。

虽是侍寝的名头,他今日并未留她侍寝,不知是否对她的过往存着芥蒂。

归途,从显清宫到昭华宫仅仅一盏茶的路程,她摇摇晃晃,仿佛走了十年。脚下虚浮绵软,恍若发了高烧,脑子空茫茫的,三魂六魄齐失,全然是木偶人的状态。

差一点,今日差一点她就丧命了。

伴君如伴虎,每日她都过得如履薄冰,疲惫无比,闯过了重重关卡,还能她坚持多久,哪一关死于非命。

在皇宫之中,皇帝可以呼风唤雨。这场游戏,她是天然的弱势者,唯有一次机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有时她也不禁疑惑,朱泓到底还在不在人世,现在究竟在哪里?

因为帮太子的忙,她被害苦了,整个人生都毁了。

如果当初她没有进宫当女官,那么她现在好好地嫁给陆云铮,过着喜乐平安的小日子,无忧无虑,根本不会遇到圣上。

一步错步步错,皇贵妃这身份她既得了,就躲不了,像黑白无常的锁链,非死不能辞。

她深深合上眼睛,身影蹒跚于暮色中。

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西天,初月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