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3页)
事情一筹莫展,渐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江宅内,江浔、江璟元、陆云铮三人相对而坐,博山炉中飘出一道细细的篆烟,无形的浓重烦愁氛围塞满了房中每寸角落。
陆云铮再三探问江杳从小到大是否接触过镇抚司,或者与什么厂卫有联络,江浔禁不住一阵震颤,杳杳哪会认识那些杀人血刃的锦衣卫,道:“老夫对天发誓,绝无此事!”
陆云铮也觉得杳杳以前很正常,她被诱化成锦衣卫只是最近的事。
他留了个心眼,没敢把杳杳近来的异常对江浔和盘托出。
江浔叹声一息接一息,短短七日本就斑白的头发没剩几根黑发,恓惶落寞,难以消受,神色间充斥着作为父亲的忏悔。
陆云铮比江浔知道更多内幕,也更懂得事情的可怕,急切中夹杂着些微恐慌。
虽然不知杳杳何时被培养成锦衣卫的,但陛下是一个虚幻的“天”,无限的皇权收拢在他一人身上,神器,政权,帝位,权力具有极其的深度和广度,杳杳只是初出茅庐的姑娘,蓦然撞上去会粉碎,会头破血流,完完全全走上一条不归路。
况且陛下又有皇贵妃,杳杳做了他们的锦衣卫,只能沦为工具。
杳杳焉能斗得过皇贵妃呢?
他不能袖手不顾。
无论如何她是他的爱妻,陪他度过了那么多岁月,他要找她回来,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陆云铮叫江浔等人先回去,自己想办法寻杳杳。准备地说不是寻,而是救。
杳杳所在的那个地方,即便他这首辅也无法轻易踏足。
但为了杳杳,刀山火海也得硬着头皮闯一闯。
……
皇宫。
紫阁丹楼,廊腰缦回,烈日炎炎灼烤着大地,大明殿丹墀之下,汉白玉磁石反射耀目的白光,雕刻鱼兽处出没于波涛之中。紫宸九重,彰显皇庄独一无二的雄浑。
陆云铮换上一品官服,头戴君王昔日所赐白桃香叶冠,求见陛下。
滚滚黄河水的日光晒得他的影子浓黑,汗珠顺颊滑下,融不化他铁铸的意志。
陛下正在玄修,不见任何人。
陆云铮郑重跪着,沉默地倔强。
他头戴象征君王雨露的香叶冠,犹如免死金牌,大内侍卫不敢对他无礼。
东厂沈公公手持拂尘,矗立于前,细声细气蕴藏着危险,“陆大人,咱家再问您一遍,您无事生非地逼在宫门前,究竟想做什么?”
陆云铮跪立的身子笔直不动如石狮子,道:“寻臣妻。”
“寻妻为何到大内来?”
“因为臣要寻的妻是镇抚司的锦衣卫,江杳。”
他一字字滚烫地说,比日光还烈。
“宫里没有您的妻,锦衣卫也没有叫江杳的一号人物。您丢了妻子该去江阁老家里寻,那才是您的岳家。”
沈公公皮肉不动,鬼蜮小人作祟的卑鄙模样,“请回吧。”
陆云铮置若罔闻,只毫无波澜地重复道:
“微臣要妻江杳,求陛下允臣带她回家。”
他风骨俨然,光明磊落,浩荡正气于天地之间,堂堂首辅完全没把阉人放在眼中,哪怕是东西厂那些最阴狠毒辣的阉人。
他此刻跪的是君王,是天家,而非阉狗。
“微臣求见陛下!”
直接略过了太监,对向乾清宫。
——虽然乾清宫已经许久没人了。
沈公公常年在东厂做事,牢狱里阴晦的气质浸满全身,在太阳底下显得鬼气逼人,加之那细得割人的嗓音,皇家走狗的作派淋漓尽致。文官集团瞧不起他,他也瞧不起那些自诩清流的文官集团。
“那陆大人您是打定主意干冒天威,要在皇宫闹事了?”
日华浮动下的琉璃瓦,镇脊的鸥吻,缠绕龙凤的玉柱栏杆,这是不容置喙的权威,这是飞鸟都要噤声的禁忌之所。
陆云铮依旧还是那几个字,玉石铮铮作响撞在一起,“微臣要见臣妻。”
沈公公代表的是显清宫中的君王,怀着些微敌意地道:“首辅大人这么做,宁愿放弃您打拼多年的仕途吗?”
“愿意。”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他的爱妻被锁在这九重禁闼中,他做好了豁出一切的准备。他敢跪在这里说出这种话,就意味着绝对不会让步。
声声回荡于禁宫之中。
他来讨妻。
好歹他当年把林静照送上了皇贵妃之位,凭这点恩义,陛下也该宽赦这一次,放他妻子回来。
沈公公问罢了话,回去向君王复命。
半晌归来,最后对陆云铮道:“陆大人,您先回去吧,此事陛下已然知晓,会帮您寻到妻子的。”
陆云铮闻此才稍稍松了口气,被灼热的太阳晒得几乎发晕,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得皇帝承诺才暂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