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4/5页)

对于小辈,辜镕显得不那么在意,含笑略点了点头,随即轻轻拍了拍辛实细腻的小臂,意思是轮到你了,便转头去和朝宜静寒暄。

辛实穿一件酱红色绣了虎纹的薄短褂,肩头斜挎了个同是酱红的小包,里头满满当当的全是红包。他熟练地抽出来一个,笑呵呵地走上前去,想要给朝天铮递一个压祟红包。

这些天,家里来的孩子全是他招呼的,每人都有一个红包。

他从没这么阔气地花过钱,新奇得很,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善财童子,辜镕就是那个不动如山的观音,只给钱,别的一概不管,偶尔夜里坐在一块谈天的时候,来翻翻他的小褡裢,但凡看见这个包稍微瘪了点,立即就给他补充进去。

朝天铮的个子十分高大,辛实凑近了才发现自己要仰头才能看清对方的面孔。这是他这几天来见过的最大的孩子了,假使是在外头遇见,他绝不敢认为这个已经有了青年外貌的男孩子甚至才刚满十七,在年岁上来讲只小了他将近三岁。

那些哄孩子的话,无论如何是没有办法说出口了,辛实有些赧然,抿着嘴将红包递出去,拼命回忆辜镕这几日说过的场面话,硬生生憋出了两句吉祥的词句。

体型俨然比辛实大了一圈的年轻男学生顿了顿,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发自内心的,朝天铮是真的不大想要这份小孩子才有的好处,可最后,由于不想叫场面难堪,他还是伸手默默领了红包。

道谢完毕,他回到了座位,刚坐下,忍不住的,他朝坐在斜对面正扯着辛实的袖子亲热聊天的金翎瞥了一眼。当瞧见金翎跟没事人一样,依旧光彩夺目地兀自花枝招展,他没忍住咬了咬后槽牙。

送客后,辛实搀着辜镕慢慢在花园里散步,雨后的草地有种泥土的腥香,裹着清淡的马鞭草的柠檬香气,风吹来,还带着一点未消散的雨丝。

方才的席间,朝宜静提到了林祺贞的那个港口日前已经收归政府所有、目前由海关总署管辖的事情。

辛实同林祺贞只见过一面,只觉出这是个爱开玩笑、阴晴不定的青年,与他并不很熟悉,可他知道,能在辜镕闭门养伤时得以进入辜家大门的客人,完全可以说是辜镕的挚友了。挚友的事业遭受了这样的打击,可对于此事,辜镕当时在席上却是个避而不谈的态度。

辜镕的朋友很多,人脉遍布南洋,可真心朋友似乎只有几个,突然少了一个就显得十分突兀,辛实真怕辜镕在友情上受到伤害,心里头难受了却不告诉他,就问了:“林司令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他跟你那么好,可我们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他没来露个面,你也不给人家打个电话。”

看辛实好奇,辜镕先是愣了愣,转而冷笑一声,讲:“以后都不要提他。”

辛实看他气得不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顺气,忙问:“到底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叫他这么一安抚,辜镕的心情倒是平和了一些,说:“是过完年那几天的事情了,不想叫你跟着心烦,我没告诉你。你还记不记得,我帮他管了一段时间帐。”

忘不了,那几天辜镕的脾气可大了,动不动就黑脸,显然是累着了。辛实点了点头。

辜镕继续说:“我给他把一笔烂账梳理清楚还给了他,好不容易现在步入了正轨,能持续地挣钱了,他轻而易举就让别人设局把港口从手上给夺走了。你猜害他的是谁?”

砸人饭碗,太可恶了,辛实皱着眉毛急忙问:“谁啊,这么坏!”

辜镕看他跟自己同仇敌忾,甚至比自己还恼怒,没忍住笑了,说:“是周绽。”

辛实惊讶了,眼里有一丝的警惕。周绽骗过他,可也为了救玛糯差点丢了命,他对这个人的看法很复杂,没法喜欢也没法讨厌:“咋又是他。那林司令咋办,你要帮他么?”

“我倒是愿意帮,可也要他识抬举。我打了电话问他怎么回事,你知道他怎样讲,他讲不必我插手。哼,不必我插手,好啊,往后我也就当没这个朋友。他自己养的疯狗让他自己收拾去,我看他穷得响叮当了也并没有多么伤心么,挺心甘情愿的。”

看他斩钉截铁地决定和林祺贞断交,辛实却突然笑了,“又说气话。”他拿手肘碰了下辜镕的腰,“要是到时候林司令再上门来求你,你能狠心不伸手拉他一把?我不信。”

辜镕一时没有作声。心底里,他颇有种辛实已经把他参透了的感觉。

心里想任何事情都没法瞒过对方,按理说该觉得背后发凉的,可辜镕咂摸了一下,居然觉得这滋味还挺美的,心心相印,心有灵犀,这在浪漫文学里,得是天造地设的情人才有的默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