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页)

辛实咬了咬下唇,想了半天还是打算再自己努把力。

刚扭回头,身后传来一阵拖动椅子的闷响,接着辜镕凑了过来,下巴贴住他的太阳穴,停顿几秒钟,一目十行地看过题目,轻松地给出了提示。

讲过这题还不算,又举一反三为他延展了一部分的知识,说完,叹口气:“光知道偷看,向我卖个乖难为死你了。”

听着他低沉和煦的声音,辛实心里简直有点愧疚,愧疚刚才给他脸色看。

他不大好意思地落笔写下答案,写完了扭头默默瞧了辜镕一眼,辜镕捕捉到他半遮半掩的视线,挑了挑眉望着他,像是不大明白他为什么不继续做功课,光盯着自己看。

辛实把心一横,搁下笔,颤着睫毛,红着脸自己送上门去,仰脸吻上了辜镕的嘴唇。

辜镕几乎是立刻就笑了,从善如流地抬手搂住了他,急不可耐地回吻他。

什么时候脱光了衣裳躺到床上去的,辛实全然记不得了,搁置在桌上的功课更是忘到了脑后。还是辜镕替他惦记着,一手抚摸他颤抖的小胸膛,低低在他耳边保证说:“功课我全给你包了,保管叫老师挑不出错来。”

辛实这才想起来呢,赶紧攥着他的手小声说:“也不能写得太好,得错几个。”

辜镕这辈子没故意做错过什么事,忍不住笑出声来,狠狠顶了顶他,说:“你在学校净学了些坏学生的招数吧。”

辛实这也是第一回糊弄老师呢,被他戳破,赧然地嚷嚷:“怪谁,怪谁!”

辜镕马上低头亲他,哄住他:“怪我,都怪我耽误你念书,别气了啊。”

半夜,辛实迷迷糊糊听到雷声,一开始还远远的,后来响了声大的,他就惊醒了。辜镕似乎早就醒了,看他动弹了,立刻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哄道:“不怕,不怕啊。”

动雷有啥好怕的,辛实茫然地趴在他怀里,随即又响起几声雷动般的声音。辛实的头脑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的呼吸一滞,伸手按亮了床头的夜灯。

灯一亮,辛实被刺激得眯了眯眼,顿了顿,他的视线缓缓清晰,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了辜镕平静中透露出一丝凝重的表情,还有从辜镕黑色眼珠里倒映出来的自己惨白的面孔。

他们都从彼此的神色中明白过来方才的声音意味着什么,那是在过去几年乃至十几年的时间里,常常萦绕在他们耳畔的噩梦。

看辛实脸色空白,似有无助,辜镕伸手紧紧把辛实搂住,镇定地给他喂了颗定心丸:“隔得还远,别怕,有我在呢。”

叫他一搂,辛实陡然回过神,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也抬手抱住了辜镕,他听到自己沙沙的声音带着点颤抖:“是不是,又要打仗啦?”

这句话一出口,像是大冬天里捅破一张窗纸,外头呼号的寒风几乎就在眼前,辛实忍不住浑身一颤。也正是这时候,他突然明白过来,辜镕一开始安慰他可能并不是担心他害怕雷声,而是叫他不要害怕炮声。

辜镕估计早早地已经判断出来那是枪炮的鸣响,并且显然对炮声的来源有一定的了解,因此对于这个突发情况虽然感到意外,却仍旧保持了镇定,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和地说:“至少这几天打不起来,来,起床,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先躲一躲。”

夤夜时分,楼里的灯全亮了。

辜镕和辛实穿戴整齐,领着惶恐不安的十几个仆从,有条不紊地收拾了两日的口粮,进入了洋楼地底下的防空洞。

防空洞是在战时匆匆修建出来,只为躲避轰炸,并没有居住条件,因此环境湿热而潮闷,十几个人一同涌入,几乎连呼吸都不畅快。可此时无人敢抱怨,经过多年战乱,对于避难大家已经司空见惯,因此此刻面孔上没有过度的恐惧,光是一种麻木的茫然。

防空洞内有唯一的一间小小卧室,里面有一张小竹床、一张小木桌和几把竹椅。詹伯年纪大了,辜镕便命令他去睡了那张床,詹伯死活不愿意,被辛实扒了鞋袜强行推搡到了床上躺下。

他们两个便倚坐在了椅子上将就了一夜,长夜漫漫,辜镕顺手带了辛实的功课下来,就着昏黄的灯光,慢慢开始写下午时分答应辛实的英语功课。

辛实默然地傍在他身边,攥着他没握笔的那只手,一开始并不说话,神游半天,一下子挺担心,大嫂的酒楼在福州重新开了起来,北边依旧在打仗,可是幸好没有波及到南边来,听说酒楼的生意不错,夫妻两个最近正在修建新房屋。

也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听他的话把大梁从松木换成榆木,榆木贵是贵了点,可耐造,用上几十年也不必担心木材变脆;一下子又后悔,今夜会死么,早知道会死,下午辜镕凑上来说想再来一回,他就由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