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疑惑(二更)
方才还吹嘘呢, 转眼就自打脸面。年纪越大,反而越不知道轻重了。裴杼认命地将人背起来,一直送到了华观复的住处。
路上偶遇了丁鲤跟王绰, 二人也过来帮着。华观复看着瘦弱,但醉晕过去之后, 也不是那么容易背的,裴杼废了不小的劲儿才将他平稳放到床上。
“他这样子,真的能教得好学生吗?”丁鲤瞧着床上的人, 眉头紧皱。
裴杼看过来。
丁鲤赶紧解释:“我并不是质疑大人的眼光,只是华老先生的行为太放浪形骸了, 只怕孩子们看到了会不太好。”
那群学生年纪真的都不大, 有些小的才五六岁而已,都还不知世事呢,最容易跟着大人学坏了。丁鲤才没教两天的书,却无时无刻不在操心。
裴杼还没开口, 王绰便解释起来:“不用担心,他之前教过不少学生, 经验是有的。别看他如今动不动喝得醉生梦死,真正开始教书时, 自会换上一副正经模样。其实这老顽童不仅画技卓绝,学问也是了得, 诗赋、经文、策论、律法无所不精,我尚且不及他多矣。丁先生若是有不懂之处只管去问他,若是他不愿意讲, 你便多烦他几次,他最怕旁人追着问。”
丁鲤一张是个脸皮薄的,也没好意思应承, 且心里也对王先生的话半信半疑,实在是这位华先生真不像是那么厉害的人。
反倒是裴杼惊奇起来了:“王先生与华先生也认识吗?”
王绰轻笑:“之前见到过几回,只是不算太熟。”
“这倒是巧了,铁牛先生是你的旧相识,如今华老先生也是。”裴杼感慨王绰认识的人还真多,不仅多,还都是厉害的人,难得难得。
裴杼又问:“既是旧相识,王先生可知他的仇家是谁?他方才醉酒嘀咕着要弄死对方呢,名字里似乎有个黄字。”
“……”呵,王绰顿住,幽幽地给华观复盖好被子,纠结要不要捂死这不成器的老东西。两杯烈酒下肚就开始说胡说八道,就这点酒量还好意思吹嘘?下回若是在敢胡说八道,保管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碰酒!
等回头时,王绰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他这不争气的样子哪有什么仇家?不过是喝了点酒,耍耍酒疯罢了。他喝醉时说的话大人最好一句都不要信,免得被他带到坑里去。”
裴杼却觉得,华先生貌似也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
他还想验证一番,于是亲自守在华先生床前。两个时辰后,裴杼终于见对方醒了过来,先是递了他一杯水,而后再冷不丁地问:“华先生,刚才听你说要找谁寻仇,你有一个姓黄的仇人啊?其实冤家易解不易结,你要是真有想不通的只管跟我说,我来帮你说和。”
华观复瞳孔一缩,握着杯子的手都渗出了汗,绕是如此,他却愣是摆出一张毫不在意的脸:“谁不让我喝酒,便是我的仇人,天皇老子来了也是一样的!”
说完横了裴杼一眼:“你要是不让我喝酒,那你也是我的仇人。”
裴杼“啧”了一声,果然还是得听王先生的,他说得对,华先生就是个不靠谱的,信他还不如信鬼。
等到裴杼离开后,华观复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他没想过那几口酒这么厉害,平日里喝再多也不会断片,今日不仅醉倒了,还把自己的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幸好裴杼没听得太明白,否则这事儿还真不好收场。
而另一边,一日之内往返永宁县与幽州的通加长老也要了老命,晚上回来时幽州城门已经关了,他在外将就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一早才回了州衙。
一时听到刘太守跟杜大人在商议要送多少粮食去永宁县,通加长老一时气不过,打断道:“大人何必记挂着那些没良心的人?便是给他们再多的粮食,他们也不知道感恩。”
刘太守满脸的诧异,这可不像是通加长老能说出来的话。
他与杜良川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有了数,这是去了一趟永宁县,受刺激又跑回来了?裴杼那厮气他们的时候,他们二人只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如今气了别人,在一旁看戏倒是还不错。这通加长老总惦记着将族人弄来幽州打秋风,刘杜二人都不喜欢他,却又不好说得太过,眼下总算有人能治得了他了。
也是活该。
刘太守只说:“是否感恩本太守并不要紧,重要的是要感念陛下恩德。这些粮食毕竟是陛下赐的,若是不送过去,来日追究起来,岂不是说州衙贪墨了这笔栖族的恩赏?本官还做不出这样的事。”
通加长老感慨万千:“大人实在清廉。”
后头站桩的赵炳文憋不住想笑,清廉?他们州衙还有清廉的人?这通加长老看着资历深厚,说话也老气横秋,怎么眼界反而跟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样,天真得有些可怕了。他能做官,本是因为他身后站着八千的栖族人,如今当了官反而自断臂膀,主动与族人疏远,日后还有什么底牌在州衙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