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钦差

裴杼前脚刚走, 后脚王绰便让郑兴成再去打探沧州的消息,最好事无巨细,连各官员之间的关系都得挖出来, 越是细微之处,越有大用处。

郑兴成是最擅长打探这些的, 但是昨儿晚上又下了一场雪,今天外头还结着冰,江舟乔装打扮跟着裴大人离开了, 郑兴成骑术不佳,可让旁人骑马他又不敢坐。

沈璎迅速起身:“我带你去。”

“你带?”郑兴成想要质疑, 忽然想起来这位也是身负怪力之人。

罢了, 沈璎就沈璎吧。

郑兴成颤颤巍巍坐在马背上,由己推人,若是有人不信任自己,他肯定要整治对方, 郑兴成遂冲着沈璎殷殷叮嘱:“您可千万骑稳点儿,若是滑倒了, 我这把老骨头可就要熬不住了。”

沈璎冷冷地回了一句:“啰嗦。”

郑兴成闭嘴不敢多言,生怕沈璎故意折腾他。

好在没有, 但似乎又被折腾得不轻。

才刚上路,郑兴成便开始想念江铁牛了, 虽然这两个人骑马都稳当得很,但是江铁牛块头大,遮风;换了沈璎之后, 那遮不住的冷风便嗖嗖往他脸上刮,郑兴成被吹得眼泪都出来了,没多久又被风干, 一双眼睛糊得火辣辣的,真的招架不住。

还是铁牛好,他再也不骂对方是蛮牛了!

郑兴成心里抱怨,嘴上却一句废话没敢说,没多久,他们便赶到了鲁城县。

王载正在赈灾,听到这消息后面容晦涩,急得郑兴成在旁咋呼了起来:“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裴大人的差事若是办不好,整个沧州加上幽州所有官员都得跟着倒霉!”

沈璎瞥了他一眼,将郑兴成跟王载隔开,缓了缓语气道:“裴大人如今是在为你们沧州的千万灾民奔走,寒了他的心是小,若是耽误了救灾事宜,罪过可就大了。”

之前郑兴成打听的是灾情的大概,这事儿好打听;如今问的却是州衙的情况,非自家人不可知。王载纠结一番,他到底是个有良心的人,即便知道说出这些会得罪州衙的上司,可是到底还是坦白了。

彼时,裴杼已经赶往沧州。可在城门外,他便险些撑不住身子。即便来时裴杼已经有了预料,但还是没想到,事情会严峻成这样。

数以万计的灾民蜷缩在城门口,人挨着人,报团取暖,最外层的灾民身上落满了雪,人已经冻得硬邦邦,是生是死尚不可知。目光往前,几个差役抱着胳膊似是在打盹,衣裳裹了一层又一层,边上点着火堆,上头支起锅,热气升腾,却没有一个灾民敢上前讨口热水喝。

江舟伸手探了探最近的那个人,面色凝沉地回过头:“已经没气儿了。”

齐鸣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间惨剧,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燕王给他选的典史立马上前宽慰。

齐鸣吸了吸鼻子,头一次认清自己这份差事有多重。

灾民们都已经被冻僵了,可不远处便是街道,遮风避雨的地方比比皆是。一股荒谬感再次涌上裴杼的心头,他茫然地环视着四周。沧州的城门虽然开着,但是中间那条街上却设下了栅栏,两侧有官兵把手,绝不许灾民往前半步,这道城门似乎开了,但也似乎没开。

裴杼压着怒火,三两步走了上去,质问最前的两名差役:“你们这里管事的是谁?叫他出来回话。”

差役一脸茫然,须臾反问道:“你是哪个?”

“朝廷派过来的钦差。”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叫两个差役神色大变。

谁都知道有钦差要来,但是没想到人会来得这么快。隔壁幽州距离沧州可有好一段距离,至于京城的那两位御史更是山长水远,就算不眠不休也得还要四五天才能赶到,如今这人冷不丁过来,倒是打得众人猝不及防。

没多久,二人便叫来了一位司户参军。此人名叫黄柄,模样倒是正派,只是瞧见裴杼等人之后脸上堆满了笑,无端生出几分谄媚:“原来是裴钦差,衙门诸位大人正在候着,您请随我来吧。”

“急什么?”裴杼对他们都没什么好脸色,手搭在栅栏上,意味不明地问:“谁让你们设这栅栏了,堵的又是哪个?”

“这……”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盼着对方回话。

短短一会儿功夫,黄柄后背都汗涔涔的,黏腻非常,他自是不敢提马巍远的事,只找了个借口糊弄:“先前这些灾民无状,欲在城中抢粮,州衙也是没办法才将他们给拦在此处。”

裴杼懒得跟他玩什么文字游戏:“抢了吗?”

黄柄急得抓耳挠腮:“已经准备抢了。”

裴杼眯起眼,平添一股威势:“我问的是,抢了没有?”

黄柄急得看向周边几个小差役,差役们哪里敢问话,一个不好可是要倒大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