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雪落(第4/4页)

“而且这件事说到底,我也是在满足我自己的私欲,是我不想让他们拍到你,是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私下里的样子。”

是占有欲在心底作祟,让他不愿看到这瓣本该飘落在他掌心的雪花,飘落在别人的肩头。

“还有别的。”下巴贴在膝头上,梁眷举着手机轻轻呢喃,“五年前,我拍《适逢其会》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让镜齐带着资金来帮我的吧?”

陆鹤南无奈地笑了笑,没否认。

“吃些苦没什么的,大家都在吃苦,吃苦才能学到东西。”梁眷忍着眼眶的酸涩,强行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与陆鹤南语重心长地讲道理。

“我知道。”陆鹤南长叹一口气,已经黯淡下去的一双眼唯有望向梁眷时,才闪烁出几分细碎的光。

可我不管别人,只在意你。

他错开眼,难为情地笑了笑,低声说——

“我希望你吃点苦头,却又害怕你吃苦。”

爱来爱去,不过就是三个字——舍不得。

梁眷心尖一颤,将屏幕扣转在手心,镜头被遮盖住的刹那,她才任由夺眶而出的泪悉数沾染在裤子上,洇湿一片。

她好想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分钟,这是这个月以来破天荒的头一次。

梁眷不舍得挂断电话,只让钟表指针在对望中一圈圈旋转。

又静了几秒,在陆鹤南主动提及挂断电话前,梁眷鼓起勇气抢先开口。

“下个月的二十九号,也就是我过生日那天,你会来北城陪我吗?”

她问得怯生生的,好像自己的提议非常荒诞无理;日期又说得那么具体,好像陆鹤南会在焦头烂额的工作间,将这件事忘记。

陆鹤南愣了一下,强逼着自己对梁眷眼里的期盼视而不见。他垂下目光,颤抖的指尖从书案上抽出密密麻麻的行程表,装模作样地扫了几眼,眉眼处尽是抱歉与惋惜。

“我应该赶不回去了,那个时候应该还在德国出差。”

梁眷没撒娇,也没愤怒,似是早有所料,只乖乖地点头,毫无怨言却也了无生气地接受着这一切。

电话挂断,陆鹤南从沙发上起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面前摆着笔和纸,用以记录通话全过程的钟霁。

“你今天的通话时长,比治疗方案里的规定时间,多了三分钟。”钟霁垂着眼扫了一下计时器上的时间,没注意到陆鹤南颓败的神情。

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是否也丧失了保护自身隐私的权利?

陆鹤南闭上眼,再次从灵魂深处感受到自己对自己深深的厌恶。

那种活够了的想法,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浮现在他的心底了,他遏制不住,也忽略不掉。

但他还不能就这样结束,太匆忙,太草率了。

他要撑到冬天,撑到有烟花盛大绽放、有玫瑰花香四溢,有白雪覆落满头的冬天。

撑到梁眷二十八岁的那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