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草长莺飞时(五)(第4/7页)

梁眷怔愣住,咬着唇瓣,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外面冷。”陆鹤南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你先上楼回家吧。”

“那你呢?”梁眷下意识问。

这句话的依赖性太重,以至于她说出口,才想起两个人冷战还未结束。

陆鹤南抬手揉了揉梁眷的头顶,轻柔喑哑的嗓音不知道是在安慰谁:“乖,你让我在外面冷静一下,好不好?”

戒烟太久,车里的各个角落都寻不到丁点烟草存在的痕迹。

陆鹤南目送梁眷走进壹号公馆,又在车里坐了一会,才推门下车,在最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包香烟。

尼古丁的香气在口腔内迸发开,或许是太久没抽,又或许是走神,第一口还没等过肺,陆鹤南就抑制不住地轻咳了起来。

他蹲坐在花坛边,轻抚胸口,像个无家可归的人。

盯着夹在两指间徐徐燃烧的橘黄色星火,他突然想明白很多。

两年多,自他停药之后没有任何缘由的戒烟戒酒,和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生活各个角落里,形迹可疑的避孕套,再想到Madeline今天的那番话——“为了送给你这份美好的礼物,她为此吃了很多苦,付出了很多努力。”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陆鹤南忍不住轻笑出声,为了得到这个孩子,梁眷真是跟他兜了好大的圈子。

周岸刚将一双儿女哄睡,故事书还没等放下,放在桌边的手机就开始急促地震动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周岸心里了然,陆鹤南的电话既然打到他这里,想必是不想让陆雁南知道。

电话接通,陆鹤南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今天陪眷眷去医院检查了。”

“结果怎么样?”周岸毫不意外。

陆鹤南垂着头,掌根无力地抵着眉心,语气是难以形容的复杂:“眷眷真的怀孕了。”

周岸靠在阳台门上,大笑起来:“我的天,我儿子这么神呢?”

手里的一支烟燃尽了,陆鹤南掐灭烟头,又从烟盒里敲出一支,含在唇间。

听到拨动打火机的声音,周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些许不对劲,笑容僵在唇角,连带着声音也莫名冷下来。

“陆鹤南,你给我打这通电话,应该不是想给我报喜的吧?”

“我让她打掉孩子,她不愿意,跟我吵了一架。”陆鹤南毫无迂回地陈述事实。

周岸冷笑:“如果我在你姐怀小宝的时候,让她打掉孩子,她应该不会只是跟我吵一架这么简单,应该是直接跟我提离婚了。”

陆鹤南含着烟轻笑,不要脸到极限:“眷眷舍不得跟我离婚。”

“那你也不能仗着舍不得,仗着她爱你,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我没有。”陆鹤南否定地很快。

“你没有,你还让她打掉孩子?”

“我那也是为了她好,毕竟孕检报告也说了,有一定的危险几率。”这理由怎么这么无力?陆鹤南狠狠吸了一口烟。

周岸正色道:“几率是百分之百吗?”

“不是。”

“那是多少?”

“不到三成。”

周岸松了一口气,语气软下来:“那你就别想那么多,你只告诉我,得知她怀孕的那一秒,你高不高兴?”

陆鹤南握着手机,一时说不出来话。

说不高兴是假的,但那种喜悦的心情很快就被铺天盖地而来的负面情绪所淹没。

在他的心底有两种声音,一种要他自私一些,顺其自然地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另一种却要他清醒,劝他不要在最幸福的时候,做最错误的决定。

他左右摇摆,一时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听筒里,周岸的声音让他回神。

“小宝过生日那天,我其实还有话想跟你说,但那时我觉得你油盐不进,所以没说。”

“你想说什么?”

“那天你问我是不是忘记了两年前守在手术室门口的滋味,我怎么会忘记,又怎么敢忘记?”周岸轻舒一口气,“我只是释然了。”

陆鹤南没说话,只静静地听陷入往事的周岸轻声说下去。

“去年,棠棠刚过完四岁生日没多久,正是对一切都感到好奇的时候,有一天,她回到家里,忽然问你姐,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你知道你姐是怎么回答的吗?”

“应该是被我姐给糊弄过去了吧。”陆鹤南猜的保守。

“没有,她答得很认真。”周岸于微风中转过身,望着客厅内抱着电脑处理工作的陆雁南,满眼温柔。

“她说,因为妈妈希望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一个人,像妈妈一样,深深地爱着爸爸,永远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周岸说得动人,陆鹤南咬着烟,也跟着心无旁骛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