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3/3页)
那个阿玦只是坐在喜床边,龙凤烛照耀着他,让他的影子孤独地落在一边———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不做大胆举动、不开口说话的时候,和阿玦根本没有区别。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没有泫然欲泣,没有泪光盈睫,只是茫然地:“鹤卿。”
阿玦从没露出过这样脆弱的神情,可这时候却真实到没有半点虚假,好像他就是阿玦,那个无数次他午夜梦回,让他心间悸动的阿玦。
他真的没有生出一点私心,想要留下这个心魔吗?这个心魔是世间上最接近阿玦的存在,好像他存在,阿玦就存在。
他不是圣人,他也有一瞬间动摇过。
可他更知道,如果顺着那一瞬的动摇留下他,他就会成为自己最不齿的那种人———爱不是万能的借口,不是私心私欲的理由。
他的目光落在阿玦身上,好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又好像.......只是在看他。
鹤卿最终转过了身。
他路过那对龙凤花烛,那对龙凤花烛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痕,透过裂痕的空隙不是墙壁,而是一片深沉的虚无,虚无蔓延开来,吞掉地面上泼洒的烈酒,一对匏瓜隐入的虚无里,相连的红绳也消失殆尽,百子千孙帐一寸寸碎裂.......一切都在表明,梦境要结束了。
轻得像烟尘一样的声音在身后呼唤他的名字,虚幻中带点眷恋———
“鹤卿。”
鹤卿站在喜房的门外,他的手按在门框上收紧,他听见了,可他没有回头。
虚无吞噬了最后一点光芒,恍惚间,他看到小院里的长桌,桌上的菜肴与糕饼犹带热气,而那白蜡却已燃烧殆尽。
阿玦阿玦,玉有缺。
他当年或许不该给阿玦取这个名字,仿佛冥冥之中情浅缘浅,难两全。
他看着那白烛在桌面燃烧后凝固的蜡,想起那个大胆的、直白又热烈的“心魔”,想起那个带着甜味的亲吻,想起灌入喉咙中的酒,想起那脸颊上的绯红,想起那些可怜巴巴的、像是讨好的话.......
他眨了眨眼睛,泪水浸湿了眼睫。
到底谁是笨蛋?
好吧,就当他是笨蛋,就当那全部是心魔。
......
一墙之隔,终于从小黑屋里被放出来的20863立刻看到了它置顶信息的提示,属于鹤卿的执念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匀速下降,很快就要达到安全线。
【宿主———】20863疑惑,【你在鹤卿的潜意识里做什么了?见效这么快?】
[演了一场心魔戏。]
20863:【他信了?】
宴明看着那堵墙,垂下了眼睫,他的心跳很平稳,20863看不出端倪:[没全信。]
20863好奇:【没全信为什么会降?】
宴明转身向外走:[你猜。]
【这我怎么可能猜得到!】20863在他脑海里抗议,【人类的情感复杂得要命,我又不是人类!快说快说!】
[因为心魔身上有书灵的影子。]宴明告诉20863真正的答案,[所以他选择了放手。]
那场心魔戏,有太多太多或许。
心魔说的是真话吗?未必。
心魔说的是假话吗?也未必。
或许书灵最后的散灵早与心魔纠缠在一起,这些举动究竟是出自鹤卿的欲/念,还是书灵残留的些微本能,根本就无法再分清。
鹤卿无法忍受阿玦因为他的欲念而变成另外的存在,那是一种侮辱———他只有放手,也必然会放手,消灭心魔的同时,放那些散灵自由。
20863还是没太听懂,但它觉得它再问下去,就会变成真正的笨蛋。
管他呢,总之降下来就好!
月色照耀着空荡荡的巷道,传来零星几声蝉鸣。
影子隐没在拐角,夏天就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