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5/6页)
陈三芳见弟弟一家体贴,便张口说起今儿来的事:“弟弟结活儿了俺便安心了。这回过来,一则是喊你们早些过去吃席,二来……俺想同你们借点儿钱使。”
话罢,她赶紧将甚么时候还给说了。
胡氏光听得了要借钱,已是变换了脸色,管陈三芳后头还说啥。
她压着心头的不快,借着说笑说些怪话:“姐姐,你瞧你这阵儿是咋的,不是过来教壮生去下苦力,便是要用他下苦力气的钱……是你手头上紧,还是范家手头紧呐?”
“俺可劝你,甭与别人的哥儿费太多心思了,那巧儿才是你亲生的咧。”
陈三芳道:“不为大哥儿成家的事。这不要开春儿了么,你姐夫总嚷嚷着腰疼,不如以前下得力气了,可地里的活儿得有人干才成。俺便想着,买头牲口来使,也省些力气。”
“姐夫身子不痛快了,便教范景回家来下地,如今又有了上门的,还怕地耕种不齐么!买甚牲口,得日日割草不说,养不好死了那样多的银子不都打了水瓢么。姐姐是嫌银子烫人不成。”
陈三芳觉得胡氏说得有些不讲理了,分明晓得她家里甚么样还这般说,但到底没发作,还是好着气儿道:“家里就那么几亩地,大哥儿要是不进山了,一家子都埋在地里,如何够吃呐。”
胡氏默着没言语,好一会儿才道:“姐姐,你也晓得的,壮生挣不得几个钱。你俩侄儿要养咧,男丁不比丫头片子哥儿的好养,往后成家娶媳妇得好多银子才够使。”
“怎用得了那样久不还你们的,瞧你把姐姐想着甚么人了。”
陈三芳道:“将来俺俩侄儿成家,俺这做姑姑的还要与他们钱使咧。”
胡氏嘀咕道:“将来的事谁晓得,眼下姑姑要侄儿的钱使倒是实打实的。”
她的声儿不大,陈三芳却还是听着了。
听得这话,本是低着头与人借钱的,一下子教她气了起来,且并非是因胡氏不借钱与她生的气。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现下说将来的事谁晓得,那先前是谁与俺说将来两个侄儿要把俺孝敬的。先时句句说将来,说以后,时下就不认了。咋的,只你说得将来,只你的将来才作数,俺说的就不作数了,就是空话了?!”
胡氏见陈三芳言辞激烈起来,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
她打了下自己的嘴:“哎呀,俺哪里是那个意思。姐姐晓得的,俺嘴笨,姐姐千万甭往心头去。”
陈三芳教胡氏的话伤了心,她也颇是赌气道:“好哇,你既不是那意思,便借些银子与俺使,俺便晓得你的诚心了。”
“姐姐你这不是胡闹么,一把年纪的人了,如何还这般。”
胡氏哪里肯。
“俺算是看明白了,过去你就是哄俺咧!你这处俺再是不来了,你也甭再上俺那处去!”
陈氏丢下这句话,气得拎起拿来的那篮鸡子又回去了。
偏生这时候胡氏也没去追,就虚站了站,门子都没出。
外头的陈氏偷瞧了一眼,更伤心了。
她一路走,一路哭。
鸡子都给碎了两枚。
等到家时,天快擦黑。
范爹眼瞅着天色晚了,人也还没回,去接人已经走到村口了。
康和跟范景还有俩丫头在灶屋烧饭,见着陈氏红着一双眼儿家来,俩丫头赶紧上去问她咋的了。
康和跟范景对视了一眼,俩心头门儿清,不过却也假装浑然不知情似的,也上前关切了一二。
陈三芳见家里头的人这样关切她,只觉更伤心了,捂着眼儿又哭了一场。
她哭得累了,吃了一口丫头送上来的汤,康和煮来与她消肿揉眼的鸡子都好了。
陈三芳道:“俺那没良心的弟弟和弟媳,不肯帮俺们就算了,还说些教人心寒的话来。俺再也不与他们好了!”
她骂骂咧咧的将今儿过去借钱的事说了一遍。
康和将剥好的鸡子与陈氏滚眼睛,好生同她道:“也不怪娘气,娘想想,你攒在手里的那些钱是如何来的。打山里,那样远的路摔了几个跟斗才把蒻头给背回来,又起早贪黑的做成蒻头豆腐,冒着寒风雨雪叫卖。
如此苦的换来些散铜子,舅妈却来家里茶汤果子的吃着,还用炭盆儿暖着,与你说一通话,便得了铜子使,再是没人比她更会挣钱了。”
陈三芳听了康和的话,她没言,可心头却越想越觉着是那么个事儿。
“舅舅舅妈只晓得来哄娘的钱使,对咱家却是不肯使力也不肯使钱,教人见不得诚心。”
康和道:“我晓得娘没有儿子,怕巧儿出嫁了往后便孤零零的一个人,将来怕没人同你养老,挨人欺,这才舅舅家的两个侄儿多好。
娘为将来谋计没差,只舅舅舅妈这般,瞧着并不是靠得住的人,你掏心掏肺的待他们,他们只觉着你便宜好沾,都没把你揣心头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