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含加更)
袁绍心中暗暗道,正如许攸所说,他如今处处受制,还不如借机生事,先拿到主动权再说。
许攸却不似袁绍这么乐观:“可您如今承认了这份天子檄文,等将来真发现其中有假,再要反悔,出言改口,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袁绍只犹豫了短短一瞬,便已重新给出了答案:“容易不容易的,也不全是由我说了算。若是我袁绍的分量不够,难道卢公他们的分量还不够吗!如今只做不知,借势而起,将来自有旁人先我一步争辩真伪。”
“许子远——”他目视着许攸,眼神凛冽,“你为名士典范,却多年颠沛,应当比我清楚,什么叫做时不我待!”
许攸怔住。
时不我待……
这一句话真是太戳人心窝子了。
袁绍忽然将手一松,迈开四方步向外走去:“来人,更衣!预备迎接州牧大驾!”
让他看看,如何从韩馥的嘴里,抢夺下一块肉来。
许攸送来的消息一点没错,韩馥因这前后脚抵达的檄文,不仅撤去了原本监视袁绍的人手,还亲自从冀州治所常山高邑赶来了渤海,与袁绍会面。
见袁绍衣冠端正,摆出了久候的阵仗,韩馥下车行来的时候,仿佛气势也矮了一截,便干脆顺着袁绍的迎接哀叹了两声,随同他一并走入了内堂。
许攸颇为好笑地看到,这两人并肩行去的背影中,这韩馥不似是袁绍的上级,反而只像是个寻常的客人。
不过,韩馥如今还头顶着冀州牧的位置,还是该当对他尊敬一些。
韩馥心中还揣着事,便并未留意到,在他进门的短短时间内,许攸已和袁绍交换了数个眼神,像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
他落座道:“我观本初的表现,是已知晓我此行所为何事了?”
“韩公何必明知而故问呢?”
“你……”
袁绍一点也没有和他隐瞒客套的意思,正色答道:“今天下朝纲不正,天子遭逢险难,我虽身处渤海偏狭之地,也知眼观六路,耳听四方,不敢错漏半句时事!难道韩公昔日蒙受朝廷恩典,提携为官,如今却只看这冀州一亩三分地吗?”
这样说来,他提前知晓韩馥来意,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可这话听在韩馥耳中,却当真有些不大礼貌。
韩馥噎了一噎:“……”
他沉默着,又向袁绍多打量了几眼。
昔年京师之地,袁氏诸子陆续出来走动,他一一见过,就数袁绍长得最是伟岸俊朗,此刻虽未发怒,却字句铿锵,眉眼傲然,更有一种礼数周全的咄咄逼人。
好像,他也已用这最为直白的表现,给那份天子檄文站了台。
韩馥又叹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为官者,遵皇帝命令,此为常理,但天下哪有两个皇帝的道理呢?我这冀州牧的官职,与你这渤海太守的官职,都是陈留王做了皇帝后得到的,朝中三公,尤其是你汝南袁氏的袁公都认可了这换皇帝之事,那我们该听从的,就是洛阳的皇帝。现在……现在怎么就闹出了这样的一桩事!”
弘农王跑了出来,写出了一份字字千钧的檄文!
他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怎么能说他这是只看眼前呢?
袁绍嗤笑了一声:“你不必非要与我提什么袁公认可,你明知道我是为何才离开洛阳的。我与叔父争执,不愿听从董卓号令,才来到了这冀州地界!我虽接下了这渤海太守的官职,但也不过是为了有征调兵马、杀回洛阳的权柄,与尊不尊奉陈留王有什么关系!”
“我且问你,陛下不仅占嫡,还占一个长字,又未犯什么过错,凭什么被废黜皇帝之位!”
韩馥的气势更软,只嘴硬道:“可是他已是弘农……”
“谁定的?”袁绍冷声打断了韩馥的话。
这事是谁定的?
毫无疑问,负责主导此事的人,是董卓!
见韩馥哑然不语,袁绍顿时气势更盛,离席而起,步步紧逼:“既是董卓定的,甚至是董卓剑履上殿,拿着剑架在满朝文武的脖子上敲定的,便做不得数!如今陛下更是死中求生,于河内兴兵在起,你韩公胆怯惯了,可以说,谁坐在龙椅上,你听谁的话,只为了管好这冀州大地,我袁绍却顾不得这么多。”
“当日我举剑向董卓,说出那句,天下健者,岂止董公,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丈夫生于乱世,不佩剑立功,只蝇营狗苟,是何道理?你不愿为陛下赴汤蹈火,那也切莫在我等成事之后,惧怕于遭了牵连!”
韩馥唇齿紧闭,面颊发力,在袁绍的一句句慷慨陈词面前,他已无可避免地败下阵来。原本他是想要上门来和袁绍修好的,顺便……顺便再向袁绍问询一下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