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让你儿子离我远点。

平安再次回想起《奸臣录》中的描述,陈琰在座师徐谟的提携之下升官很快,庶常馆散馆授编修,不到一年开坊,任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此后平步青云,四年内连升七级,官至兵部右侍郎兼詹事府少詹事,将兵部侍郎杨贯踢出京城后,他主持“改土归流”,稳住了西南局势,接着转迁礼部,三十一岁由礼部左侍郎廷推入阁,成为整个大雍最年轻的阁臣。

按理说,内阁论资排辈,陈琰入阁时排在第五,距首辅之位差得很远,怎么都要熬个十年八年。

这时更离谱的事发生了。

两年之内,首辅致仕,次辅病倒,老三老四相继丁忧,不知情的还以为陈琰把人家父母怎么着了。

不管他有没有动人家父母,他都已经是首辅了。

而立之年位居首辅,堪称本朝之最,却也是临深履薄的开始。

所以二师祖一直压着老爹晋升的速度,让平安很有安全感。

如果郭恒有私心,应该像原书中的徐谟那样,一心提拔自己的学生,壮大自己在朝中的势力。

他不这样做,才是真正为老爹的未来着想。

在拨开迷雾寻找答案的同时,秋闱日悄然而至。

秋闱第一场在八月初八。

郑秀才不到寅时就起身了,洗漱穿衣,对着昏黄的油灯重新检查考箱。

郑家原也算小康之家,祖传花匠,略有些薄产,自从举三代人之力供他读书,家里变得越来越拮据,房屋多年没有翻修,一场夜雨使门窗再次渗水,他怕祖父母摔倒,拧干墩布,反复将堂屋门口处拖了几遍。

郑父郑母也起床了,端着灯碟出来帮他准备早饭,带足干粮。

院子里一片漆黑,胡同里也静的出奇。

郑秀才这人面皮薄,既然没有中举动的把握,就不希望亲戚邻里乌泱泱地赶来送考,回头落了榜怪难为情的。

因此特意早起了半个时辰,打算偷偷溜走。

结果出门一看,直接愣住了。

胡同口浩浩荡荡走来一群提着红灯笼的孩子,身后还跟着家里的书童小厮,这就罢了,走近才发现,他们高举着几道醒目的红色横幅,上书“金榜题名”、“旗开得胜”云云。

“郑先生,我们来给您送考啦!”为首的平安兴奋不已,为了避免今日赖床起不来,他昨晚特意没睡,拉着娘亲打双陆,险些熬秃一个亲娘。

平安话音刚落,郑家唯一的骡车就被披挂上大红花,装扮的喜气洋洋。

郑先生:“……”

声音惊动了街坊邻里,人们见此“盛况”,纷纷披衣出来,吉祥话层出不穷,预祝他蟾宫折桂。

郑先生脸比灯笼还红,连朝众人作揖。

“出发!”

平安一声令下,众人将郑先生扶上骡车,招摇过市,朝贡院进发。

沿街正在卸门板的店铺伙计们纷纷驻足,也有零星路人侧目议论:“谁家要娶媳妇吧?”

“没看到‘金榜题名’吗,送考的。”

“哟,这得是文曲星下凡才敢如此招摇啊?”

“开水不响,响水不开。越是这种咋咋呼呼的人,越是没什么真本事。”

“此言有理。”

“……”

如果可以选择,郑先生都想跳车逃走,可他被一左一右架着,两个孩子还很得意的朝路人招手。

“先生,我帮你问过了,这科一共三千八百二十七个人,不算多,答卷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抬头和避讳,不要涂改太多,想好再下笔……”

平安将从师祖那里听来的注意事项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叮嘱了一路,郑先生只觉得耳边坐着个喋喋不休的老夫子。

将郑先生送进贡院,天才刚亮。

孩子们就算放假了,各自回家开启快乐的小长假,只有平安打着哈欠爬上家里的马车,去师祖家读书。

说是读书,有大半天都是睡过去的。

沈廷鹤为人宽和,倒也体谅他的送考之举,只交代他早点去睡,功课留待明日补齐。

可是平安白天睡多了,一时睡不着,沈廷鹤只好坐在他床边讲故事,用手里的蒲扇驱赶床帐里的蚊虫。

平安问他:“师祖,该怎么分辨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沈廷鹤道。

“日久是多久?”平安问。

沈廷鹤沉吟片刻:“盖棺的时候吧。”

“……”

平安脑袋里浮现出一副盖棺发丧的画面,唢呐一响,孝子摔盆,棺材里躺着自己的亲爹和二师祖,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一边吃席,一边讨论他们的生平……

赶紧甩甩脑袋,呸呸呸,等到盖棺还有什么意义。

他要尽快查清二师祖不可告人的秘密!

……

敬业的郑先生在经过九天六夜的考试之后,只休息了一天,就带着浓重的鼻音来给他们上课了——大抵是中秋夜里凉,考场里又不让带夹棉衣被,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