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陈大人,注意官仪。
纪莘被人从乾清门送出,就看见平安正在等他。
“小师兄,疼不疼?”平安从太监手中接过纪莘,搀扶着往宫外走。
纪莘惨白的脸色说明一切,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用虚弱的声音问道:“可是,既然都纳银收赎了,为什么不一次赎清,还给我留了十七杖?”
平安愣住:“你叫了我一声,欲言又止的,不是担心不够有气势吗?”
纪莘欲哭无泪:“我是怕连累你。”
“……”
“诶呀,”平安讪笑道,“会错意了,没苦硬吃了。”
纪莘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苦肉计虽然苦,但确实管用。”
平安虽然急于吃瓜,但还是更担心小师兄的身体,忙说:“你先别说话了,咱们先回家,我向学堂告了假,我娘请了郎中在家里等着。”
纪莘心中感动,一时也弄不清哪里才是他的家,整个人昏昏沉沉,被平安扶上陈家的马车径直往甜水胡同去了。
郎中果然已经候在家里,林月白不便进屋,只在前院的石凳上坐着,等郎中出来。
小师兄伤得不轻,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平安进进出出忙前忙后,付过诊金送郎中出门时,转身却见娘亲对着空气发呆。
平安伸手在娘亲面前晃晃:“娘,怎么啦?”
林月白微微叹气,看起来很心碎的样子:“儿啊,给娘抱一下。”
当娘的,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受苦,连带看自己的孩子都格外招人疼。
可平安今年都十二岁了,早就不爱跟爹娘贴贴了,极其敷衍地给娘亲抱了抱,立刻跑没了影。
……
陈琰在兵部听说了纪莘的事,迅速处理好公事,提早散衙回家,纪莘已经上过药睡熟了。
小福芦手里端着个托盘从客房出来,是纪莘吃过的午饭。
平安对他说:“只动了几根青菜,几口米饭。”
“他身上不舒服,想必没什么胃口,吩咐厨房单做些清淡的粥食给他。”陈琰道:“还有,他夜里或许会发烧,安排个妥帖稳重的小厮在他房里守夜。”
“好嘞。”平安转身往厨房走。
陈琰看着儿子的身影,不知不觉间稚气渐褪,已有几分少年模样了。
“平安。”陈琰叫住了他。
平安又颠颠地回来:“怎么了?”
陈琰忽然张开手臂:“给爹抱一下。”
平安跳开两步远:“陈大人,注意官仪。”
“……”
陈琰心里升起的那点怜子之心被浇的透透的,白他一眼去了内宅,见到妻子就开始告状:“怪道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人还没老就已经要相依为命了。小时候恨不得挂在身上,这才几年啊,抱一下都不愿意了。”
林月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此时九环拿着一封书信进门,交给陈琰。
陈琰看了眼信封,是致仕回齐州的老上司钱大人的来信,便使下人出去,拆开来看。
“什么事?”林月白问。
“我托老上司帮忙调查纪家的事。”陈琰道。
“信上怎么说?”林月白问。
“寻常耕读之家,此二人婚后十年无所出,受尽冷眼嘲笑,便打听着想买个孩子,然后就有了纪莘。”陈琰道。
“买孩子,犯国法吧?”林月白道。
“都是邻里传闻,并无实证。”陈琰叹道:“纪莘既然能够参加科举,说明他的户籍做得十分完美,将来想要认祖归宗,想必还有一番争执。”
“纪家还敢跟凌家争孩子不成?”林月白道。
“纪莘从小表现得异常聪明,养父便放弃了自己的举业,一门心思只盯着他读书,期盼他光耀门楣。辛勤耕耘十几年,到了收获的时候,怎么会轻易放手呢?”陈琰道:“出仕之人最怕被人指责不孝,所以凌家未必敢强行带回纪莘。当然,这是后面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月白轻轻一叹:“这么小就考中进士不知吃了多少苦。你看他单薄的,一阵风都能撂倒似的,日后他爹娘见了该有多心疼。”
……
纪莘的身子骨确实单薄,当天下午就发起了高烧。吃了退热安神的汤药,一边犯迷糊,一边对平安道:“炒米胡同,纪家,我养父母那边……”
除去他这件事,纪家的确是清白人家,三代无犯法之人。养父虽然严厉、有私心、揠苗助长,但毕竟教养他一场,更不用说养母无微不至地照顾他长大,养猫养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人呢?
平安握住他的手道:“小师兄,你不要再说了,我都明白。我亲自去审,保准把你的身份证明统统拿回来!”
纪莘扯住他的衣角:“啊,不是,不……”
平安目光坚决:“我知道他们不好对付,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们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