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御街夸官(第2/3页)

殿门打开,内阁四位大学士亲自站在殿外迎候他们,三人趋步走下台阶,恭恭敬敬地朝四人行礼。

向以严肃著称的郭恒都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感慨道:“后生可畏。”

三人并袖再拜:“阁老过奖,学生愧不敢当。”

随后,三人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再次去乾清宫见驾,听皇帝说一些勉励的话,便又回到奉天殿,带领众进士跟随礼部鸿胪寺官员穿过午门、从承天门正门而出。

三鼎甲可以走在皇帝专用的御道上,这是一甲进士才有的殊荣。

礼部官员捧皇榜而出,在鼓乐仪仗的引导之下,张挂在承天门外,昭示于百姓。

新科进士这时也来到承天门外,顺天府尹亲自牵一匹白马此等候,平安趋步上前行礼,接着像那三匹高头大马一样,被十字披红扶上了马,红伞仪仗鼓乐紧随其后。他们要参加三年一度的盛会,也是百姓最喜闻乐见的环节——御接夸官。

队伍缓缓走在长安街上,京城万人空巷,听说今年的三鼎甲加起来也就六十出头,卖相很不错,又尚未娶妻,两侧饭馆茶楼临窗的雅座数日之前就被高价定空,百姓们兴奋地夹道欢呼,争相将篮子里的鲜花瓣往他们身上抛洒,尖锐的呼喊声不绝于耳,热情更胜往年。

平安只感觉头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花雨,设身处地地理解了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他也被这气氛弄得兴奋起来,骑在高头大马上,打趣两侧的榜眼和探花:“两位兄台要当心,瞧今天这劲头,怕是游街结束,要被人榜下捉婿的。”

二人笑骂:“你先担心担心自己。论起才貌家世,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没法跟你比。”

“我跟你们不一样。”平安抬头挺胸,骄傲地说:“我已有家室啦!”

这年头十四五岁定亲的比比皆是,两人倒并不惊奇,只是这话从少年人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有趣,三人说笑着,迎着漫天花雨,往吏部衙门而去。

所谓御街夸官,在百姓心中是游街夸耀,其实是三鼎甲代表全体进士,去文选司奎星堂上香,再去关帝庙、观音庙上香,经过长安街而已。

一番繁文缛节之后,三鼎甲才回到礼部与其他新科进士汇合,参加御赐的琼林宴。

平安未及弱冠,按常理不太会被灌酒,可他是状元,要带领一众同科,从座师房师开始,向内阁首辅、礼部吏部的尚书侍郎、以及一路以来掌卷、弥封、受卷、阅卷、监视、填榜的所有前辈官员敬酒,这样一圈下来,不灌也醉了。

皇帝笑看着他,又让他去向父亲敬酒。

平安晃晃荡荡地上去敬老爹,陈琰满饮一杯,见他脚步都虚浮了,片刻后圣驾带着太子离场,陈琰正想找个由头提前带他回家,便听一众新科进士热忱地招呼状元郎。

平安彻底玩开了,挣脱老爹的手,跑去与一众同科联诗作赋、传花行令,起哄让人饮酒,抢别人的宫花,还拍着桌子笑,陈琰看着都着急,属他酒力最差,属他最活泼。

但这种宴席上,即便是吟诗作赋行酒令,也都以歌功颂德为主旋律,便是大家都有了些酒,也都极好地把控着分寸,所以平安只欢实了一会儿,就觉得很没意思,倒在案上睡着了。

众人又是一番笑谈,状元郎还是个半大孩子。

陈琰这才有机会带着醉歪歪的儿子回家,林月白正巧巡完了铺子,两辆马车在长安大街上相遇。

林月白担心父子俩不胜酒力,便让车夫停车,上了陈琰的马车,果然看到缩在车厢角落里烂醉如泥的儿子。

马车继续向前,林月白忍不住抱怨丈夫:“你也不看着点他。”

陈琰身上也带着酒气,兀自狡辩道:“看了,撒起欢儿来看不住。”

林月白伸手在平安眼前晃晃,毫无反应。陈琰盘算着,等平安酒醒了,得给他做一下岗前培训,酒量差的人要低调一点,别在酒桌上乱跳。

“娘!”平安突然跳坐起来,搂住娘亲的脖子。

林月白只觉得后颈的衣裳一片濡湿,回头一看,平安半阖双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掉下来。

陈琰诧异地说:“中个状元而已,怎么委屈成这样?”

平安又腾出一只手,搂住老爹的脖子,嘴里含含糊糊的,还是那句话:“平安会保护你们的。”

没来由的,弄得夫妻俩心里也难受起来,明明家业兴隆,全家官运亨通,不知这种悲伤源于何处。

后来,马车驶过闹市,嘈杂喧闹的吆喝声在耳际响起。

平安擦干眼泪,靠在车壁往窗外看,酒旗斜斜地挑在风里,细布襕衫的书生在书摊前讨价还价,茶汤摊子上的老汉用一把紫铜长勺往滚水里甩进一把糜子面,烤鸭在小吊炉里烤得滋滋冒油,摊主摇着蒲扇念道“一分价钱一分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