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第2/4页)
徐壑懵懂的笑,他爹却皱起了眉头,回去之后摸着儿子的头说:“儿,爹送你出去读书吧。”
徐壑歪着脑袋疑惑的说:“读书是什么?”
徐壑的爹是快十岁才被买进来的,九岁多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他见过同村家里田地多的孩子被爹娘送去镇上读书,在村子里吹嘘道:“将来我儿子考科举当了官,我家可就不是泥腿子了,以后要做老爷夫人的。”
“读书就是有一个厉害的先生,会告诉你好多好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徐壑的爹解释道。
徐壑听了十分憧憬的说:“爹爹,儿子想读书。”
可蚕户是签了死契的奴仆,徐壑的爹娘都是徐家的奴仆,他们生下的孩子落地起就是徐家的奴仆
,就像徐家牲口棚里的牛马一样,他们不是人,是大户人家的财产。
徐壑的爹盯上了爱来蚕所的徐家孙少爷,这位孙少爷天生爱玩虫子,那精贵的蚕在他眼里与虫子没什么区别。
蚕所里有一条河,河上架了一座木桥,那位少爷喜欢站在木桥上把蚕玩得奄奄一息然后往河里扔。
徐壑的爹在某一天半夜出了门,过了许久才回来。
第二日那孙少爷靠着木桥的扶手,扶手松动了,孙少爷和蚕一起跌落进了河里。
徐壑的爹跳下河救起了孙少爷,孙少爷精贵,好医好药的养了一个月就活蹦乱跳了,徐壑的爹却从感冒拖成了风寒,最后丧了命。
不过在他咽气之前,那位孙少爷寻了过来说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徐壑的爹说:“求孙少爷帮忙,送我儿出蚕所,让他念几年私塾。”
徐家的孙少爷应了,放了徐壑和他娘亲的身契,将徐家给偏支远亲住的宅子挪了两间安顿他们母子,又给了几十两银子给徐壑读书用。
徐壑的爹死了,徐壑和他娘亲难过的大哭,别的蚕户却满眼羡慕的瞧着他们说:“徐百六的命真值钱,咱们当年卖身才得了几两银子,他这一死,换了几十两银子。”
“是啊。”有人附和道:“孙少爷心善呐。”
徐壑和他娘木着脸背着一个小包袱离开了蚕所,住进了徐家偏支远亲扎堆的地方,徐壑的娘亲把徐壑送去读书,徐壑很聪明,他想明白了那日半夜爹爹为何出门,这银子是他爹用命换来的,他很抗拒,缩在屋里不愿用爹爹的卖命钱去读书。
徐壑的娘亲一巴掌拍到儿子背上,哭着说:“你若不去,你爹就白死了!”
徐壑脸色惨白,大哭一场后便乖乖跟着娘亲去拜师求学,日复一日的苦读,最终得了功名。
他和徐家的渊源,在他高中进士之后成为美谈,江州人说徐家是他的恩主,没人想到这个受徐家恩惠的徐家奴竟然是回江州调查徐家的。
他的娘亲早就因为多年的劳累故去,他在江州无一挂念。
若不是被一户丝坊主背叛,私下偷偷告诉了蒋家、徐家,徐壑是能安然从江州离开回到京城的。
在被软禁之后,徐家当年那位孙少爷,如今的少主过来指着徐壑大骂他忘恩负义,是背主的小人。
徐壑瞧着这个锦衣玉食养得白白胖胖的少爷,说:“我生为蝼蚁,但我爹不愿我做一生的蝼蚁。”
“啊?”徐家少爷的愤怒被打断,他听不懂徐壑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什么意思。
徐壑笑了笑说:“当蝼蚁发现自己其实是个人,他们便会有人的欲望和追求,我想帮着他们也做回人。”
徐家少爷一头雾水,骂骂咧咧的走了,若不是这贱奴如今是朝廷的钦差,鹭江城外围上了一圈禁卫军,徐家绝不会让徐壑这么好过,虽然软禁了起来,可每日还得给徐壑送饭送水,不敢担上杀害钦差的罪名。
钦差代表皇上,杀害钦差与造反无异。
徐壑也很淡定,给吃便吃,给喝便喝,徐家老老少少每日都有人来骂他,他只淡笑着听着,然后回忆离京前与皇上见面时的情形。
徐壑作为二甲第一名,虽只差一名,但差一名便是天壤之别,探花陆志安志在治学,去了国子监不提。
状元辛长平、榜眼杨怀德,一个负责田亩司清田,一个负责税课司纠查历年商税,二人都常被皇上召见。
而徐壑除了鹿鸣宴见过一回皇上,之后便再没与皇上接触过。
他如今是七品,若要升到五品不知道要挨过几个任期,本以为下次见皇上该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谁知却被秘密宣召进宫。
那时皇上问他:“爱卿得江州徐家之恩,得以进学读书,如今考得了功名做了官,为何放榜授官之后没有回江州衣锦还乡?”
徐壑怎么答的呢?他想起那日放榜,辛长平与杨怀德后来居上,他与湖州姜颉被挤出一甲,人人皆言皇上在刻意打压世家,可姜颉是湖州世家出身,他却是个连农民都不如的奴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