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页)
魔獒的声音满含悲怆:“我看到了三具脆弱的白骨,王栩将我的孩子的皮剥下来,合做成了一件袄子,献给承安公主。”
芙颂听着,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摩挲着魔獒左眼的手,亦是微微颤抖,掌心腹地的深处,隐隐渗出了一片冷汗。
王栩谋杀自己的孩子,究竟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似乎洞察出了芙颂的内心想法,魔獒冷讥道:“自那时起我才知道,原来承安公主一直想要一件獒皮大氅,得公主心便是得了圣心,王栩算是彻彻底底利用了我——在他眼中,我和我的孩子是他登上青云路的垫脚石,读着圣贤书,却干着腌臜的勾当,我恨极,誓要将其千刀万剐。王栩反手说我是作恶多端的妖魔,遣镇妖司来擒诛我,要将我灭口……”
说着,魔獒阖拢上双眸,积压在眸眶之中的泪顺着伤口留了下来,道:“好一个王栩!这些年,我终究是错伏了。”
为孩子复仇成了魔獒心中最深的执念,让它不愿轻易往生,必须要活着。唯有活着,才能杀王栩,以祭孩子在天之灵。
魔獒怒道:“然而,我不仅没杀成王栩,反而被镇妖司重创,镇妖司就是王栩的帮凶,镇妖司那一帮打着‘替天行道’幌子的伪君子,就该死!”
镇妖司是
凡间最官方的收复妖魔鬼怪的衙署,背后盘踞着错综复杂的皇族势力,镇妖司永远代表着平民百姓的立场,但凡对百姓惧怕的妖魔鬼怪,都是恶的,有害的,镇妖司必定除之。
善与恶的界限,有时非常模糊,极善会转化为恶,极恶有时也会转化为善。凡人制定了有利于自己的律法,擅自掌控了其他物种的命运与生死——这无异于是一种极大的悲哀。
芙颂清醒地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小神,无权干涉镇妖司的内务,但时下,望着奄奄一息的魔獒,她心中有一块地方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下去。
芙颂垂着眼,又抬起来,温声道:“我帮你。”
魔獒深深地凝睇了她一眼,眸子浮现一抹愕意:“你会帮我杀王栩?”
芙颂道:“神不管凡人纠葛,我不会杀他,但定让他遭到他该有的报应。”
魔獒道:“你的法子是什么?”
芙颂实诚道:“……暂时还没想出来。”
在阵外谛听了好一阵子的玄武真君和翊圣真君,听到芙颂前半句的话,差点栽倒在地。
不是,这个日游神大脑空空,又是有什么底气说可以替魔獒的孩子复仇?凭借一腔孤勇吗?
芙颂笃定道:“一定会有最合适的法子的。”
魔獒缄默了片晌,终于道:“我信你。不过,我落入伏魔阵,阵已发动,你入了阵中,怕是会随我受牵连。”
芙颂正担虑间,蓦觉腰间一紧,但见一道雪色白绫游蛇似的缠缚住了她的腰肢,像是拎鸡雏似的,一举将她拎出阵外。芙颂沿着一个顺滑的抛物线,穿过朦朦胧胧的烟雨,安安稳稳降落在了一个安全之地。
芙颂正欲向搭救自己的人道声谢,一抬眼,她微微一怔,眼前人正是那位年青郎君。
芙颂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位郎君绝对不是凡人,方才他独伫在宣武门下,怕是在布阵,伏魔阵就是他布下的。
玄武真君和翊圣真君对此人很是恭谨,此人怕是身份斐然,修为绝对在万年之上。
亏她方才还以为他只是一介凡人,拽着他就跑。
如今想来,自己这番行止十分唐突。
芙颂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也不怕尴尬,直言道:“魔獒方才的陈情,尊长您是听见了的。慈能生乐,悲能拔苦,祛除它心中的执念,它才能安然往生,这于您而言,也是功德一桩。”
芙颂以为要斡旋许久,却听年青郎君淡声道:“三日。”
芙颂愣了一愣:“三日?”
年青郎君拢回白绫,背过身去,嗓音在水濛濛的语气之中显得清冷低哑:“三日之后,若未能消除此妖执念,它便万劫不复。”
这是愿意表示通融的意思了。
芙颂松了一口气,规规矩矩地朝年青郎君言谢。
谢烬透过斗笠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寥寥然地颔首,算作应答,随后掠至高空处,随性一挥袖,流云般的广袖之中滑出一道灼金色的光,俨同一枝椽笔,在魔獒的颅顶之中点化了一下,魔獒匍匐不动了,周身分散着柔和的金芒。躯体肉眼可见地缩小成一团,最终变作了一头羸弱的雪白藏獒。
此则魔獒褪去妖气后的本体。
谢烬对玄武真君使了个眼色。
玄武真君悟过意,连忙翻掌念了个脱锁诀与灵笼咒。
下一息,伴随着一阵吱嚓声,原是捆缚在魔獒身上的镇妖锁,脱落消失,一道金色天笼自上而下掩罩住了这头雪白藏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