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3页)

谢烬低垂着眼,深黯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驻良久,忽然觉得,她从来都只是个娇气的小姑娘。

有心眼子但不多,哪怕做了坏事,也会让人觉得情有可原。

他坐回床榻,很轻很轻地拍着她的手背,嗓音带着连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妥协:“我不走。”

芙颂似是在梦中听到了他的安抚,攥着他袖裾的力道也没有那么紧实了。

“毕方,去打一盆热水来。”

——

芙颂不清楚谢烬在床榻前守了她一夜。

她梦魇不断,一时梦回了九千年前在斗姆座下修行的日子。

她虽是九瓣昙莲,但生得不好看,在莲生宫经常被其他弟子排挤嘲弄,他们将修行任务扔给她,涵盖了洒扫庭除、抄写斗姆讲经的讲义、准备一日三膳,甚至要替背他们闯祸时的黑锅。

斗姆非常忙碌,日理万机,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之事,对弟子欺凌之事,往往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次受了委屈,芙颂会躲在莲生宫外一株菩提树下偷偷哭。有一回,有个少年温柔地对她说了一声“别哭”,还给她递了一张手帕。少年是莲生宫内院的大弟子,按辈分算是芙颂的大师兄。

芙颂非常感激这位大师兄,每次见到他,都冲着他笑,还经常在抽空画了一些趣味的小画给他送去解颐,聊表感恩之情。

直至一次,她在琴坞内遇到了大师兄,想去上前跟他打招呼,却意外看到他与那些欺辱过她的弟子们谈笑风生。

“看看她那张讨好卑微的嘴脸,给了一丁点儿甜头,便天天冲我笑,给送我很多她的画,真是个好摆弄的。”

“诶,她也送了你画啊?你看得懂她那些鬼画符吗?”

“哪里可能看懂,她画技这么差,简直糟蹋了画纸,我全拿去当柴火烧了。”

周遭谑笑声一片。

芙颂气得浑身发抖,心情也变得格外复杂。

原来,真心有时换不了真心,人与人之间的恶意可以这么大。哪怕是看起来儒雅俊朗的君子,背地里会做出一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芙颂虽胆怯,但是个有气性的,尤其是当时被气昏了神智,就冲上前去质问大师兄为何要这样愚弄自己。

大师兄被当场揭穿了伪善的面具,也丝毫不尴尬,对那些欺辱芙颂的弟子们使了个颜色,他们将芙颂推翻在地,攻击她的容貌和自作多情,芙颂咬牙切齿,但也反抗不得。

这种修行的日子如漫漫长夜,仿佛没有任何尽头,每一日都是煎熬。

这也是她为何成为日游神,执意要戴上面具的缘由,面具是她的遮羞布,只要戴上面具,就无人发现她的真实样子,也自然不会轻易攻击她了。

第一个噩梦结束,第二个噩梦很快就接踵而至。

她被弟子们构陷摔坏了斗姆心爱的五弦琴,被斗姆惩罚,关在禁闭室里,这一间禁闭室是受过诅咒的,曾经被关押过的一些女弟子就活活死在了里面,被看不见的恶魔啃食得只剩下一堆白骨。

芙颂怕黑,拼命拍着门,流泪求饶,希望斗姆开恩。黑暗的环境里藏着无数双幽绿色的双眼,正对她虎视眈眈。

“请斗姆网开一面,别把我关在里面……”

“别走……不要离开我……”

似乎感受到她的召唤,在黑暗的最深处,一股温和的力量悄然抚触上她的额庭,似乎是在无声地安抚,将她悉身上下每一处不安的毛孔都熨烫得温温实实。

好温暖啊……

芙颂伸出手,将这一股温和的力量抱在了怀里,弥足眷恋,再不松开。

——

后半夜,天快亮了,芙颂的高热褪尽了,谢烬舒下一口气,取下敷在她额庭处的湿毛巾,半倚在床褥外侧,阖眼小憩一会儿。

谁知,没休息多久,她不安分地拱蹭上来,缠住了他的腰和腿,就像是喜阴属性的藤植缠住温暖的东西不松开。

谢烬轻轻一垂眸,望到一截雪白的粉颈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她睡觉时,衣带不知何时松开了一部分,外衫敞开滑落至肩头的位置,锁骨上方一角隐秘的春色在谢烬的眼底幽幽绽开。

他喉结一紧,心道,她只对他这样不设防,还是说,她对下家——也就是卫摧那厮也会如此?

谢烬撇开视线,伸手将她的衣物掖了回去,掖得严严实实,并将她的手脚从自己身上扒拉开,放回该放的位置。

好不容易放回去,芙颂又缠了上来,她的小腿稍稍屈起缠住他的腹部,一路下滑……

谢烬:“……”

他抓住了她不安分的脚踝,阻止她乱动。但他又不敢太使劲儿,生怕将她伶仃纤细的脚骨捏碎了。

这一回,实在被她磨得不行,他深吸一口气,决意还是先摇醒她算了,横竖她的性命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