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喜欢”二字,俨同沉金冷玉,一字一句敲撞在谢烬的心口上,震荡起了无穷无尽的回音。

冥冥之中,他蓦觉心律又加快地搏动。一抹莫能言状的燥热席卷身体,好在他的鳞甲本就是赤红微黑的,就能够掩盖住他突然蔓延上来绯红色泽。

芙颂说,大抵是喜欢他的。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谢烬生活了数万年,经历过诸多大风大浪生生死死,循理而言,他早该断情戒欲,但时下,他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赤子,女郎一句憨掬的“喜欢”,就足以点燃他。

他想听芙颂继续说下去,芙颂却是没再说了,她道:“天色不早了,我要睡觉啦,蛇蛇若是没有睡意,可以先去庭院玩一会儿,注意不要走远。”

谢烬虽没有睡意,但也不能真的让芙颂跟那个冒牌货睡一起,他用尾巴紧紧缠住她的胳膊,发出呜呜呜的软音,假装自己也很困,要跟她一起睡觉。

芙颂实在架不住蛇蛇的软磨硬泡,只好同意了,道:“那睡觉时,别动来动去噢,明白吗?”

谢烬温驯地点了点头。

芙颂以为他会乖乖地待在袖筒里,哪承想,她睡在床榻时,刚欲朝男人贴近,却被蛇蛇阻挡住了。它冠冕堂皇地挤挡在她与男人的中间,尾巴缠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靠前,还顺势把脑袋枕在她的颈窝里,重重地蹭了一蹭。

芙颂忽然觉得自己离男人好远,她想枕在男人的颈窝里,但她的颈窝却被蛇蛇占据了,这样一来,她就枕不了。

她想去搂男人的腰肢,但手被蛇蛇绞住,阻止向前。

呃……

这让她怎么跟跟男人睡觉啊!

蛇蛇睡进来后,她忽然觉得床榻好挤,不说跟男人亲近了,连翻身转圜的位置都没有,

在睡觉跟蛇蛇二者之间,芙颂犹豫了一下,两眼一闭狠心选择了前者。

谢烬挑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刚眯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后颈被提溜了起来,随后“丢”出了床帐外。

谢烬坐在地毯上,有一些懵,他是被芙颂赶下了床榻吗?

他后槽牙紧了一紧,被气笑了,他何时被人这般赶过?

不二斋可是他的地盘,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冒牌货鸠占鹊巢了不说,还被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女子驱逐。

谢烬咬牙,支棱起身体,不死心地想要重新爬入床帐:“啾啾啾啾啾!”

她该睡的人是他,睡一个冒牌货成何体统?

他有意搅扰芙颂的好事儿,芙颂马上从床帐里探出脑袋,轻轻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儿,别吵醒人家。”

谢烬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要是吵醒就最好不过的了,她就不必跟冒牌货睡觉了。

芙颂蓦然觉得一阵凛霜般的威压从蛇蛇身上渗透出来,它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仿佛有千斤般沉重,竟是压得她有些喘息不过来。

它的眼神让她倍觉熟稔,三分清冷三分审视,还有四分凉薄。

是她的错觉吗?

她竟是觉得蛇蛇的眼神与谢烬的十分相似。

芙颂定了定神,再度望向蛇蛇。

却发现蛇蛇的眼神又变回了那种委屈撒野,与先前的判若两人。

果然是她看错了啊。

谢烬还想要继续啾啾啾,谁知,他刚啾第一声,芙颂说了一声“对不起”,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捏了一个诀,指尖戳在了谢烬的身上。

须臾,谢烬就发不出声了,连啾都没法啾。

他记起来,芙颂初来不二斋的头夜,她也对毕方用过这一招,禁言咒,时效长达好几个时辰。

这也就是意味着,他一整夜都没法子说话了。

风水轮流转,不过如此。

围观了全过程的毕方,飞到谢烬身前,无声地化作人形,将谢烬扶了起来,字斟句酌后才道:“那个……主子,可能芙颂觉得您是一个第三者。”

嗬,第三者。

谢烬心中冷笑,床榻上的那个冒牌货才是第三者。

此人来路不明,伪装成他的模样混迹于白鹤洲书院,目的是什么?又是冲谁来的?

此人的目标是谢烬,还是芙颂?

尚未可知。

“主子,”毕方低声道,“火神刚刚来信了,说有急事唤您回祝融峰。”

谢烬垂眸淡淡地嗯了声,刚好,他也有要事需寻师祖。

——

夜半,毕方载谢烬抵达了祝融峰,一路还算顺风顺水,至少没有突遭敌袭。

祝融峰居于东境之极,常

年云遮雾绕,气候要温凉许多,主仆二人抵达之时,峰山上还落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漫山遍野的绿意随之烧了起来,雨声如蚕食桑叶,石击深潭,嘈嘈切切无穷无尽。

祝融正在茅草屋里给一群猫咪准备鱼汤,听着了动静,一晌端着热气腾腾的鱼汤上桌,一晌道:“徒儿,师傅煲了鲫鱼汤,对你煲了一份,你快尝尝,看看是淡还是咸——噫,徒儿,你怎的龙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