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3/4页)

谢烬静静听着她说话,然后道了一声:“好。”

芙颂道:“这不是一句‘好’就能掩盖过去的事儿,你昨夜到底去了何处?”

谢烬偏了偏头,视线如绵细的针,要将芙颂深深框进自己的眼底,对视之时,他的眸泛起了一圈清浅的春雾,月色洒进去变作了一团揉也揉不散的清冽光影。

风拂过窗棂,漆色的枝桠窸窣作响,饱满的刺桐树无声地绽开了,花瓣纷纷扬扬在枝头滋长,它们的黑色倒影内嵌在了屋内的地面之上,那地面上仿佛绽开了大朵大朵的白色小花。

屋子里花香馝馞,且杂糅着凉丝丝的沁脾酒香,气氛蒙昧旖旎,就像是一场春夜里的幻梦,一切都变得很不真实。

芙颂的心神也有些朦胧,她很少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她不擅长追问。

通常情况之下,她会选择压抑住心中的情绪,克制地留白,不去越界。

但心中委屈在隐秘地作祟,谢烬凭什么把她一个人扔在祝融峰这么久呢?又喝得酩酊大醉,让她去竭泽酒肆来接他。

她不知晓他去了那里,做了什么事,又为了什么缘由喝酒?

他极少会露出这般的情态。

千杯不醉的昭胤上神,酒量合该是极好的,为何会喝得这般醉呢?

“我回九重天与天帝对峙了。”晌久,谢烬终于缓缓开了腔。

芙颂心微微揪紧:“然后呢?”

“我申诉成功了,把天蓬真君贬下了凡,沦为猪胎。”

风寂止了,芙颂没有说话。

谢烬注意到了一丝端倪,睁开一只邃眸,幽幽地打量着她,轻哂道:“我是不是很坏?”

芙颂摇了摇头,俯身在谢烬的薄唇上亲了亲:“谢谢你帮我出气。”

吻来得猝不及防,谢烬稍稍怔住,嘴唇上覆落下来的软濡触感就如春夜里浸在水里的冰块,一阵麻麻酥酥的凉。他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指尖线条绷紧了一瞬,无意识地抬起来,大掌牢牢扣住芙颂那不堪盈盈一握的后腰。

他尚未做好继续深入品酌的准备,那一抹凉酥酥的触感就离开了。

谢烬丝毫没有感到餍足,追着芙颂的嘴唇亲吻,芙颂别开了脸,不让他继续亲,掐住他的下颔,道:“我还有话要问。”

谢烬额心贴抵着芙颂的额心,含着沙哑的笑道:“你问。”

芙颂道:“天蓬真君是你的师弟吗?”

“是。”

“你把师弟贬为猪胎,他会记仇吗?”

“记我的仇的人,如过江之鲫,不差他一个了。”

芙颂讶异地撑住眸:“你仇家很多吗?”

“有很多,三界皆有,魔神就算其中一个。”

提及魔神,芙颂的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魔神与谢烬完全就是死对头,魔神杀了谢烬的挚友白鹤大帝,谢烬封印魔神数万年,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说句实在话,芙颂希望两人能够握手言和,不再发起第二次神魔大战。届时若真的发起了神魔大战,遭殃的一定会是黎民百姓和三界苍生,

但两人和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似乎洞察出了芙颂的小九九,谢烬摩挲着她的左边侧颊,道:“不用想这些,这不是你该去想的事儿,一切交给我就行了。”

芙颂道:“那我能够做什么?”

谢烬眯了眯眼睛:“你想做什么?”

芙颂道:“我想通过神祇考核,与你比肩,这样一来,你能够做的事,我也能够做得到,我可以独当一面。”

这一来,就不必老是依赖谢烬了。

谢烬以手作梳,慢慢爬梳着她的鬓间发丝,道:“我希望你能够多试着依靠我一点,很多事不必搁藏在心里,可以跟我说。”

芙颂枕在他的颈窝间,眼神变得悠远寥廓,道:“我很难打开自己。”

“我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充满打压和不安全的环境里,一旦交付了善意与信任,这一份信任来日便会变成一柄捅向自己的刀,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捅得遍体鳞伤了。”

一抹凝色浮掠过谢烬的眉宇,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芙颂之所以被斗姆盯上了,视为与魔神有勾结,与莲生宫那三位弟子脱不开关系。她对弟子们施加了善意,他们却背刺了她,告发了她。

这何尝不是一种遍体鳞伤呢?

如果说,一切的善意都被回馈以恶意,那么,这个人间世里,善意只会越来越少,恶意会越来也多。

一个只会充满恶意的世界,注定是无法长久的。

谢烬将芙颂搂揽在怀里,很紧很紧地搂揽住她,道:“没事的,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两人这样就不怄气,和好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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