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亡国之君和亡国之君之间,亦有参差。韩成就属于相对快乐又自由的那一类,韩地改为三川郡之后,一点波澜都没有,让干啥就干啥。

赵迁在山里吃土,负刍被禁足,魏假刚继位就亡国,半死不活地苟着日子,而死了儿子的燕喜看起来时日无多,没多久可活了。

这一年初夏,王贲率军入齐,齐王田建不战而降,加入了这个灭国大礼包。

他得到了最优厚的待遇,秦王父子友好而礼貌地接待了他,像在接待一个客人。

章台宫的宴会上,奏响了与当年类似的齐地的曲子。

田建潸然泪下。

秦王问道:“君可念齐?”

田建却只能呐呐:“我……臣不敢,臣只是想起,临淄亦有此曲。”

“多年前君至咸阳,曾言道咸阳的美食可口,日后可尽情品尝,岂不安乐?”太子言笑晏晏。

田建连哭都不敢了,唯唯诺诺。

咸阳以后就是他的埋骨之所了,这还得是表现好才有的待遇。否则也可以去百越喂蚊子,或者去阴山放羊,端看秦王心情。

旧的时代终于完全落幕了。

秦王精神振奋,大刀阔斧开始统一。一个国家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种文字,全部改成小篆。什么小篆难写?还想不想当官了?

考公上岸必备字体,必须得学!

驰道修起来,车轨同步,都拿尺子给量好了,车轮大小和间距,全按秦国标准来,说六尺就六尺,不合规的都砸了拆了,重造。

以前到各国做生意都得为尺寸重量的差别而头疼,数学不好的死活算不明白,换了个国家连几月都弄不清,不是刚过了十月吗?怎么又变成九月了?时间还能倒退的?

现在不用愁了,凡秦国境内,都用一样的度量衡和历法,郡县的官吏拿着最新的历法,传达到乡里,检查革旧迎新的情况,催促那些还没有整改的尽快整改。

这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远比灭国难多了。

因为关系到很多人的自身利益,士人要学小篆,抛弃从前的知识储备和话语权;商人要更换马车,才能继续做生意;工匠要习惯新的度量,买新的尺度;农人也要重新丈量田亩,上报人口分田地,熟悉新的历法……

但凡秦国原有的疆域之外,六国旧地不得不去迎接这一系列的改变,为此也产生了大量的财产损失和纠纷,怨气也就产生了。

按嬴政本来的执政方针,凡不配合的都抓起来,强制执行,秦法自会教这些暴民做人。

但现在,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下严令,自上而下去严逼,而是广召群臣,先问是否有良策。

李世民对他这样的改变喜闻乐见,大加称赞,赞得嬴政心情颇好,也就不那么烦躁了。

“臣以为,可派县尉烧掉那些不肯更换的尺、斗、衡等,拆掉轮距非六尺的马车……”李斯率先提出。

简单粗暴,蛮横至极。

这是李斯的意思?不,这是李斯揣测秦王的心意,而给出的解决方案。

“臣以为不可。”李斯话音刚落,尉僚就开口,“如此行事,势必引发县尉与黔首的冲突。谁愿意自家东西被烧?廷尉你愿意吗?”

“不遵王上诏令,便是忤逆,当依法处置。敢伤县尉,便可弃市。”李斯斩钉截铁。

“倒也不至于。”姜启慢悠悠出列,“依廷尉的提议,这度量衡确实能很快统一了,只怕各郡县的牢狱和囚车都塞不下了,市场腰斩处决的尸首都收不完。何至于此?”

秦王肃然相问:“但若不如此,诸卿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嬴政很习惯地看向了太子,想听听他的看法。

李世民笑笑,先缓和这个有点凝固的氛围:“我听闻有一种鸟,它有五色的羽毛,鲜艳明丽,且能吐人言。”

“确有此禽,名为‘鹦鹉’,吕侯不久便可携而归之。”嬴政耐心地与他搭话。

“但这样的鸟儿,不是天生就会人言的。训鸟时,为了让它说更多好听的话,唱悦耳的歌,很高兴为我展示,到底是应该奖赏它谷物,还是应该鞭打它呢?”

太子含笑着,看向秦王,又慢慢巡视群臣。他的意思已经表露无遗了,没有人听不懂,听不懂的也混不到这个场合。

“禽鸟尚且有灵,何况于人呢?”李世民微笑,“郡守县令虽是王上定的,但下面的小吏却全是本地的人,若一味强令,平白生变。我以为赏罚当并行。郡县之中,最先响应诏令的百户,大赏,敲锣打鼓,送钱粮布匹至家,家中子孙可进郡学县学,最优者荐至太学。

“若是官吏之家,考功为‘上’;若是商人,免其商税;若是工匠农人,免其劳役赋税。

“前百户大赏之后,则嘉奖千户。举孝廉而为官吏者,皆从这样的人家挑选。肥沃的田地,也由这样的人家先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