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4页)

钱铜便吩咐扶茵搬来了桌椅,“拿笔造册。”

即便这些人都留下,朴家的工人离去之后,也缺了一部分位子,工人的事王兆没插手,当日傍晚便见盐田的入口处,一车接着一车的人拉了过来。

有男子,也有妇人,更胜者还有人带着孩童,个个衣衫破旧,满眼沧桑,从马车上下来后,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找到了活计,众人围成一团,生怕上当受骗。

钱铜亲自去接人。

其中有人认出了她,面上一喜,“是七娘子。”

另一人附和道:“还真是七娘子...”

“没骗咱们,钱家当真在雇人...”

待钱铜到了跟前,个个便高兴地涌上来道谢。

“七娘子乃菩萨心啊...”

“多谢七娘子...”

海边日头大,没有树木遮阳,钱铜以手掌在额头搭了个凉棚,扫了一眼前来的流民,嗓音清脆,“各位别急着谢,先看看你们能不能干,我这儿可不养闲人。”

一位妇人曾在街头接过她所赠的花束,那时候七娘子还曾告诉她,“婶子不必伤怀,一切都会好起来。”

没想到当初的一句话,最后来为她兑现的人是她,当下感激地落了泪,“钱娘子放心,咱们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辜负七娘子的一片善心,承蒙钱娘子不嫌弃咱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肯收留咱们...”

今日来的这一批人都是近一年内涌入扬州城内的流民,每个人的家乡都曾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遭难,来扬州后,没有找到活计,住的便是桥洞。

每年冬天一过,不知道会熬死多少人。

能在冬季来临前,被钱七娘子雇佣,是他们走了大运,怎么也得抓住机会留下来。

钱铜却道:“不用你们拼命,来了我钱家,生病了可看病,受了伤可歇息,只要遵守家规,没有人赶你们走。”

她出钱雇人,又不是要他们的命。

于她而言,今日所为或许乃举手之劳,但对于挣扎于世,只为谋一条生活的苍生来说,何尝不是一根救命稻草。

她一语毕,那妇人与他身后一位正带着一位十岁左右孩童的男子便要跪下。

“不许跪。”钱铜瞧见了,制止道:“上跪天下跪地,你们要跪便跪当今陛下,可不许跪我,我也是替朝堂做事,咱们身份一样,目的一样,好好制盐,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工钱,养家糊口,过好自己的日子...走吧,我先带你们下盐田...”

宋允执和王兆从盐田驾马刚回来,便看到了如此壮观的一幕。

钱家七娘子一身鲜丽衣裙当先,身后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对从对面盐田通道浩荡而来。

通道的两边乃大片盐田,水洼映出头顶空旷而浩大的苍穹。

能容纳万物者,唯乃天地。

苍穹之下,富与贫,商与民也能这般相互搀扶走在一起。

何为奸商?

谋利为奸,狡诈为奸?

都说自己是圣贤,谁分辨乌鸦的雌雄。

王兆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一道矛盾的风景,远远看着不由一愣,对钱家七娘子的复杂之感,再次冒了出来。

转过头,宋允执面色同样沉静。

王兆便也叹息道,连世子都看不明白的人,他又怎么能看透。

连世子妃都不要,便是不图名,是一个追逐自由的女子吧。

钱铜也见到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跟前,既然碰上了,便与身后的流民道:“这两位大人乃朝廷派来的命官,户部侍郎宋大人,大理寺丞王大人,陛下心怀民生,此处盐田已归朝廷所有,救你们的乃陛下,给你们一口饭吃的乃朝廷,你们要谢就谢陛下,谢两位大人。”

身后的流民一听说对方是朝廷的官,齐齐跪地感恩。

钱铜立在宋世子马匹旁,迎头看他,身下的裙摆沾了一圈泥水,走起来太重,被她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比出了两根手指头,夕阳的光线在她头顶晕出一圈光晕,她冲他晃了晃手指头,骄傲地道:“两百流民,我又替世子收纳了两百流民,如何?”

见他沉默着看着自己,半晌过去也不说话,钱铜冲他一笑:“世子不夸我一句?”

王兆已先下马,接应前来的流民。

宋允执将马匹让到一边,翻身下来,终于在她满脸期盼之中,如愿给了她答案,“钱娘子做得很好。”

钱铜面上一喜,追问:“世子是不是愿意继续与我合作了?”盐田的式样雷霆他也看了,不知道满不满意,“咱们何时画押?”

条件谈好了,她的人也到了,但契约宋世子还没画押。

宋允执牵马与她并肩,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人的距离,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钱娘子拟好,宋某过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