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夜幕低垂,解瑨下衙回府,一边思考着今日读到的卷宗,一边往自家院子走去。
进了院门,却见正房烛火昏暗,冷冷清清,丝毫没有往日的明亮热闹,解瑨这才想起,汤婵送母亲回宗族去了,此时不在家里。
留守的素心未曾想到解瑨会回到正房,愣了一瞬连忙问好。
解瑨轻轻颔首作为应答,稍微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书房。
素心领着小丫鬟点起书房的灯,又奉上热茶,解瑨从书架中找到一本刑律,坐到书案前研读,边看边记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外头来了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像是有事要禀。
素心见了,轻手轻脚出去,过了片刻,手中拿了一封书信回来。
解瑨从书中抬起头,“什么事?”
“二爷,”素心将书信呈给解瑨,“夫人送了信回来,说可能要稍晚几日回京。”
解瑨一怔,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后快速阅读起来。
“晦之:展信佳。
妾与母亲已平安抵达,然族人鸠占鹊巢,妾狐假虎威,借势震慑,需盘桓几日稍作处理,望君勿怪。
盼君安好。”
书信许是仓促之间写成,字迹略微有些潦草,但依稀已见风骨。解瑨将信读完,视线又落回到抬头的“晦之”二字,定定看了片刻,收起了信件。
解瑨合上书案上的书,吩咐素心磨墨,起身取了信纸回来。
提笔蘸墨,刚要落笔,解瑨却忽然停顿下来。
他在如何称呼上犯了难。
二人虽是明媒正娶,却各怀目的,算不得真正的夫妻,称呼“大娘子”略显生疏,但若直呼其名……似乎又有些孟浪。
女子闺名与男子表字的意义可不一样。
犹豫之间,悬停的笔尖坠下一滴墨。解瑨回过神来,扔掉被墨迹毁了的信纸,展开一张新的,重新掭笔,但最后又放了下来。
正在此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二爷,夫人吩咐厨房煲了汤,奴婢给您送来。”
解瑨听出这是汤婵身边丫鬟的声音,让人进了门。
紫竹端着大红漆盘,上头有一盂鸡汤,里头飘着几个小馄饨,旁边放着筷箸和汤匙,“见过二爷。”
解瑨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你说这是夫人吩咐的?”
“是,”紫竹恭谨应道,“夫人走前吩咐,若二爷忙到太晚,就让厨房备着汤水,以便二爷需要。”
解瑨点了点头,“放下吧。”
紫竹依言放下。
解瑨快速将夜宵用了,紫竹收拾好餐具,又问解瑨道:“正屋净房已经备好了热水,二爷可要沐浴?”
书房虽然也有可供洗漱的净房,但只有设在正屋稍间的大净房才有地暖,以免冬日沐浴感染风寒。
解瑨看了看空白的信纸,稍作思索,先起身去了净房。
紫竹跟在解瑨身后,解瑨一开始没有在意,然而直到进了净房,紫竹也没有离开,还走上前去,准备为解瑨宽衣。
解瑨皱了皱眉,“你下去罢,这里不必伺候。”
紫竹心下一沉,她咬了咬唇,大着胆子抬眼望向解瑨,“二爷,是夫人让奴婢来服侍您。”
解瑨面色突然一冷,“这也是夫人吩咐?”
相似的问话,语气却跟刚刚在书房时截然不同。
紫竹不明所以,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其实夫人只是那日问过她愿不愿意,并未明示于她,但她此时已经退无可退,咬牙应道:“是……”
解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未等紫竹说完话便冷声打断,“下去。”
紫竹面色霎时一白,垂下头告退。
解瑨一时没动,片刻后按了按眉心。
汤婵之前询问过解瑨一回,要不要让紫苏伺候,有此事在先,解瑨并未怀疑紫竹话中真假。
他想到过去种种,又想到那封收到的信件,心绪罕见地生出烦乱。
解瑨忽的转身走出房门,叫来小厮捧砚。
“备好马,”他吩咐道,“明天一早出行。”
大兴县。
夜静更阑,汤宅却灯火通明,族长的大儿子汤全贵一家正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
顾氏骂骂咧咧地指挥着儿媳跟几个下人,每每想起早间一幕,就呕得想要吐血。
她怎么也想不到,汤婵这个她没瞧上的侄女,居然还能嫁给贵人!
他们一家之前不在意侯府,因为对于侯府来说,汤母只是一个根本不亲近的穷亲戚,然而汤婵的丈夫却不一样,这是汤母的亲女婿,哪怕为了颜面,也不可能不为岳母出头。
顾氏心中愤愤,那个仗势欺人的死丫头,竟然只给他们不到两日时间,他们不得不连夜收拾行李搬出去。
顾氏的丈夫汤全贵坐在窗下炕上,神情郁郁地抽着旱烟,百思不得其解,“远山家那个丫头,不都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吗,究竟是走了什么大运,能嫁给那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