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补更)

殷殊鹤不知道萧濯心里的百转千回,他此刻正在用最快速度筹谋接下来的事。

既然将自己抵给了萧濯,他便要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件事的价值发挥到最大,没空矫情,更没空伤春悲秋。

眼下南方水患,常德益为了敛财,刻意拖延灾情奏报,逼迫地方官员向司礼监行贿,更暗示他们夸大受灾范围跟赈灾面积,短短几日,不知道私下里收了多少银子。

若无意外,接下来他应当会让殷殊鹤随行赈灾,以监督地方的名义在其中继续帮他敛财。

以往这事殷殊鹤不是没有干过。

但这次他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宫。

不仅不能离宫,他还要将这个令人眼红的大好机会让给别人,在不牵连到自身的情况下,将常德益跟忠于他的一干人等一网打尽。

这样想着,殷殊鹤第二日一早,找来自己的心腹吩咐了几句话,小太监慌了一瞬。惊疑道:“公公,您这是?”

“你不用管,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小太监不知道殷殊鹤想做什么,但还是忐忑不安地去了。

于是当天夜里,有宫女在回宫途中闻到异味,在久无人迹的湖边发现了一具被泡的发白浮肿,口唇青紫的尸体,吓得惊声尖叫,叫声引来了不远处巡逻的侍卫。

经过辨认以后,发现这是一名宫女的尸体。

这几日接连暴雨,原本当作失足入水处理了也就罢了,偏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另一个宫女,认出了这是浣衣局与她同乡的宫女环儿,哭得连花带雨扑到她身上,不慎看见了衣领下惨遭凌虐的痕迹,大惊失色,“啊”了一声瞬间跌倒在地。

在场围观者甚多,这事自然遮掩不住,直接传到了协理后宫的淑妃耳中,淑妃大怒,命令严查。

司礼监内。

“你不是说处理干净了吗?”常德益用那双泛黄浑浊的眼睛盯着殷殊鹤:“尸体怎么会被人发现?”

“干爹恕罪,”殷殊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慌忙解释道:“可能是近日雨水太多,尸体被冲刷以后浮了上来,但您放心,那地方偏僻,绝对不会有人看见我动手,也不会牵连到公公。”

殷殊鹤说的确有道理。

雨水冲刷,尸体即便是绑了石头也有松开的可能,再加上如今这日子实在炎热,尸体在水中泡久了难免散发异味引起关注。

但殷殊鹤办事向来干净利落,从来没出过这种纰漏,常德益又惯来多疑,此事忽然让他产生了些许危机感,若是殷殊鹤对他起了异心——

常德益沉默不语,怀疑的目光缓缓落在殷殊鹤身上,殷殊鹤整个人都跪在地上,像是自知错漏有些仓惶的样子。

果不其然。

跟他想的一样,即使常德益认为自己手中攥着殷梨,依然沉着脸发落了他二十大板。

殷殊鹤已经很久没受过这种罪。

板子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像极了湿抹布拍打石臼,前十板子就足够他皮开肉绽,后十板他已经冷汗涔涔,瞳孔几乎涣散,被人从长凳上抬下来的时候差点没昏死过去。

但是很划算。

用这二十大板换别人出宫赈灾,他既能将自己从这件事中干干净净地摘出去,也能腾出手来等殷梨安全了以后不惹人怀疑地对付常德益。

只是趴在床榻上疼得浑身发抖的时候忽然想到萧濯……

那日萧濯攥着他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我不希望在你身上再看到类似的伤口。”

现如今他使了这一出苦肉计,不知道那位喜怒无常的七殿下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殷殊鹤又觉得自己竟是有些魔怔了。

当真可笑。

萧濯或许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他却当真了吗?他一时兴起将自己当作娈童宦宠,不过是个玩意儿,又怎会真心心疼他的身子。

无非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这样想着,殷殊鹤虚弱地闭上眼,脑中却一刻不停地思索若是萧濯这时候派人过来接他应该如何应对。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结果,就听到厢房门用力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声音,殷殊鹤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到来人,瞳孔骤然一缩——萧濯。

自重生以后,萧濯就一直派人盯着司礼监,因此他第一时间收到了殷殊鹤受了二十大板的消息。

此刻他看着那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背后血肉模糊的人,一双眼睛暗潮汹涌,像蕴藏了极其可怕的风暴一样,阴沉可怖,又狠又戾。

他发现他想什么都是多余。

他在殷殊鹤面前根本无法保持冷静,或者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胸中总是难以遏制生出滔天的怒火。

他总是想惩罚他。

或者干脆就这么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