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萧濯一直待到四更天才走。

殷殊鹤最初确实没有睡着。

他说的是实话,有旁人在时他素来警醒,从不许自己放松。

原因很简单,几年前他跟其他太监同住时曾挡过别人的路,夜里竟有人趁他睡着想直接用枕头将他捂死,若不是他奋力挣扎,最后摸到放在榻前的烛台狠狠砸在那人头上,最后死的那个就会是他。

在宫里这些年里,他害过别人,也被人害过,各种阴私狠辣手段见过不少,手上沾过的血太多,渐渐地就愈发难以安眠。

偏偏萧濯的存在感又太强。

殷殊鹤强迫自己忽略那只狎昵放在他背上的手,闭上眼睛装睡,心中怪异、不安、羞辱、忐忑和愤恨……各种念头混杂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竟真的睡着了。

陷入沉沉梦境,他恍惚看见了一个奇怪又真实的梦境。

梦里床榻上铺着华贵奢靡的织金锦,枕被却被人胡乱揉成一团丢在旁边,他就如此刻一样伏在床上,额前沁着细汗,嘴唇微张,发丝散乱,垂落眸前。

烛火通明,他看到自己身后有一个健硕英俊的男人覆上来亲吻他的脖颈,呼吸混乱又灼热地啃咬,厮磨,然后像现在一样将手放在他背后一下又一下地摩挲,“为什么要走?”

“我们方才那么激烈,督公险些昏死过去,难道现在还能站得起来?”那道声音还带着喑哑的喘息:“你要是能好端端地走出去,我就让你回去,可你分明连站都站不稳了……”

“别折腾了,”那人箍着他的腰身,动作强势又眷恋:“反正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督公难道把我当成南风馆里的小倌,用过以后就想翻脸不认人?”

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骂了句什么,那人却笑得更开心了:“只要能伺候督公,便是去当南风馆里的小倌又该如何?”

“我不要面子,只要督公。”

殷殊鹤感觉梦里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然后就被人抓住了破绽,那人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顺着杆就往上爬:“留下来,我哄着你睡,好不好?”

殷殊鹤想说荒谬,他多大的人了,还需要别人哄睡,可偏偏那人箍得太紧,手上的温度太烫,贴在他背上的动作让人觉得太舒服。

梦境中呼吸纠缠,皮肉相贴。

不知不觉殷殊鹤态度软化,蹙着眉头默认留下,然后那人低低地笑了一声,痴缠地凑过去亲吻殷殊鹤的嘴巴,带着发泄过后的餍足跟依然明显的侵略性,深入舔过他的上颚,寻找殷殊鹤有些想躲避的舌尖,最终将嘴唇停在殷殊鹤的锁骨处。

“那就睡吧,”他说:“都三更天了……我抱着你睡。”

从未有过跟人相拥而眠的体验,梦中混混沌沌的殷殊鹤不自觉睁开眼看了这人一眼,那人注意到他的动静,就笑着凑过来亲他的眼皮,动作很轻也很痒,烛火映照之下——他看到一张五官深邃沾染着邪气与欲念的脸。

那是萧濯的脸。

殷殊鹤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间环视一周才发现自己身处的不是梦里那个陈设布置无一不精的陌生屋子,而是他住了几年的厢房。

天已经亮了。

萧濯已经走了。

联想到自己做的那个真实无比的梦境,回忆起梦里的细节,或许是因为在冷宫长大且习武的缘故,萧濯的指腹上有茧,落在他身上的触感缠绵又粗粝,动作并不温柔,甚至还有些疼痛,但他从后面扣着他的肩膀,抚摸他后背的动作却让人感觉难受中带着些许酥麻的痒意,在极致发泄过后的疲乏中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在舒适中沉沉睡去……

可梦里两个人贴得太近了。

那种亲密无间完全袒露的感觉对殷殊鹤来说太陌生了。

他觉得很不解,也觉得很难堪。

上一次病症发作时出现幻觉也就罢了,这一次他竟然直接将萧濯的脸代入了自己的梦境。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做这样荒唐的梦?

因为那画面对他冲击力太大的缘故,他甚至没注意到梦里萧濯对他的称呼是督公而不是公公。

殷殊鹤不自觉攥紧了床褥,眼中闪过一丝羞耻,强行将梦里的画面从自己脑海中清除出去,他闭了闭眼,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梦总归是梦。

他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这些,而是该如何先下手为强对付常德益。

接下来,一连七日,萧濯每日都来。

从最初的用布条遮住双眼,到后面直接吹熄烛火在月色映照下帮殷殊鹤上药,按照他的说法就是:“省得公公的衣裳不够我撕。”

人的适应能力果然极强。

从最初的芒刺在背到如今任由萧濯帮他涂药,甚至在上完药以后配合萧濯的各种要求,今天舔一下他的嘴角,明天亲一口他的眼睛,或者张开嘴巴任由萧濯索取……殷殊鹤在心中暗恨自己不该一时冲动求来这二十大板,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