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4页)

满身的伤感觉不到痛了,皮开肉绽的血口被雨泡到苍白,也失去知觉,他迟疑地戳了戳小孩子的脸,她一动不动,他想起自己死去的那只小豹子,也是这样在他臂弯里悄无声息。

他艰难撑起身体,抱住高烧的小孩儿,让她坐在自己少年时尚未强硬的手臂上,她软软环着他脖颈,他一步一步朝外吃力地走,刚才起身的石椅边,凝固干涸的鲜血早就被冲淡流光。

那天她浑身滚烫,烧得一直哭着叫哥哥,他也是这样,给她推了一支儿童剂量的退烧针,冷漠凶狠地让她不准哭了。

她哪里肯听话,一边抽噎,一边树袋熊一样迷糊着抱住他,奶声奶气哼哼:“宝宝疼,哥哥给吹吹,哥哥别骂我。”

他托着这个不讲道理又烧成火炭的小团子过了一夜,一整晚没人找她,也没人找他。

天亮后,他短暂的失去意识,等再睁眼,退烧的小团子从他腿上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留恋,也没有心,她目的达成,就可以轻易地甩手离开,一如现在。

孟慎廷脊背下陷,靠着沙发阖起眼,身旁睡熟的女孩子被牵动,咕哝一声,把脸更深地藏进他颈窝中。

他与她紧贴的一半身体在炙烤中发烫,尽可能压抑着某种得偿所愿的微微颤抖,另一半与她远离的身体仿佛刻意切割开,冷静理智得有如泡了冰。

他摸到熟悉位置上的遥控器,手一抬按下开关,面前通顶的落地窗上方徐徐降下一块巨幅幕布,挡住外面的风雨飘摇,身后投影亮起,不需要再按什么键,开始千百遍地自动播放起同一个视频。

清晰到宛如正在现场发生的硕大屏幕上,是十九岁的梁昭夕。

她穿着一条素净白裙,脸上不施粉黛,只涂了一层明艳的红唇,在京大校庆典礼上跳舞。

全场黯淡,只有一束追光笼罩她,她轻飘飘在台上振翅欲飞,他作为校方盛情邀请的首座嘉宾,离席走进无人察觉的阴影处,咬着一支不点燃的眼,不动声色地静静看她。

十几年间,他与她屈指可数见过的那些面里,这是唯一被留存下来,可以供他在隐秘处反复重看的画面。

她像只随时欲飞走的鸟,她理应有无垠的自由的世界,不该因为他心念一动的贪婪,就陷入孟家错杂的门第规矩中,不该落进他满是泥浆血污的手里。

他唯恐失控,所以他跟她保持距离,从不越界,希望她永远只在新闻里听过孟慎廷的名字,而不是在耳畔呢喃,床笫尖叫中,他怕一旦那一天到来,他会欲壑难填,她这一生就要受他掌控,再也身不由己。

可如今,来不及了。

他给过她很多次逃离的机会,只要她开口,他就替她扫平障碍,让她回到和他无关的生活中,她却偏偏选了一条最不该的路。

知道她的决定时,心底那些不能曝露于阳光下的、隐秘的曲折的愉悦,竟超越了他对自己自控能力的担忧。

既然她已经踏进了他的泥潭里,就不存在反悔的余地。

孟慎廷侧头盯着天真到一无所知的梁昭夕。

来尽情试探吧梁小姐。

你没有那么容易如愿。

也没有那么容易离开。

想接吻?

满足了你,下一次呢。

上床?

再接下来呢?

目的达到,立刻不负任何责任地逃走。

所以你不能轻易被满足。

孟慎廷手指慢慢抚着她的长发,侧过头,冰凉的唇在她眉心蜻蜓点水贴过,一触即分。

这是今晚他唯一能赠给梁小姐的结算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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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昭夕难得一夜没有做梦,醒过来的时候神清气爽,摸摸额头,烧完全退了,再一看周围环境,她回到了楼上孟慎廷的卧室里,躺着他的床,盖着他的被子。

稍微试想一下凌晨那会儿孟慎廷是怎么把她从沙发抱到楼上的,她就满心激荡,在床上滚了几个来回。

宣泄够了,她坐起来摸出枕头下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估计孟慎廷早就走了,他多忙,不可能在家里留到这么晚。

她心情回落了不少,慢吞吞下床,顺手翻开微信,才注意到通知栏里成串的消息提醒,手指一划,居然长到没有翻完。

梁昭夕意识到出了状况,拧眉先看最上方宋清麦的消息,她对话框右上角的数字显示了吓人的四十几条,要点进去之前,她又意外瞄到下面“沈执哥哥”的名字。

手指挣扎地顿了一下,她猜沈执这边应该有特别的事,否则他很少主动跟她联系,所以还是选择先看他的微信。

里面只有简洁的一句话:“昭夕,我调任到京市刑侦大队了,很快就回来,你父母的事我一直没有放弃调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