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5/6页)

梁昭夕没穿外套,一条裙子笔直站在风里,口红很淡,脸色素白。

数不清的收音器抢着往她唇边送,要她回答各种尖锐的问题。

她被层层叠叠的挡住,眼前纷乱。

她张口,热气呼出,准备好的话正要说出口。

被风包裹的夜色里,空荡的长街对面,一声厚重而锐利的鸣笛声出乎所有人意料,猛然间炸响,肆无忌惮撕破夜幕。

这声车笛断了一切吵闹的逼问,让KTV门外陷入短暂的死寂。

无数目光被惊吓被牵引,不约而同转过头,循着声音去张望那个方向,也就给梁昭夕的面前让出一道空隙。

她像是出神,在晃动的凌乱影子中间,直勾勾盯着对面,这条街有多宽,十米还是二十米,她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晰。

街边高大萧瑟的树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着一辆黑色库里南,车灯雪亮照射,鸣笛声仍有余音,后排不透光的车窗,在无数聚焦的瞩目下徐徐降落,完整露出车内的那张冷冽侧脸。

男人身上正装一丝不苟,衬衫扣至咽喉,下颌收得利落锋锐,眉眼漆黑深刻,鼻骨高挺,唇薄,不知情绪地微敛,他脸上少有表情,淡漠到冷酷,找不到几丝活的情绪和波澜,让人心惊肉跳,也贵重不可攀。

梁昭夕怔在原地,脚上灌了铅。

十几天,像隔了几世纪,她心脏在不断抽紧,再抽紧,拧成一个坚硬又脆弱的石块,上面布满裂纹。

媒体群里有人终于反应过来,激亢地叫喊出声:“孟先生——”

随即又纷纷惶恐地住嘴,没有人知道,孟先生此刻现身这里,跟梁昭夕究竟什么关系,可她亲自发的博文里已然证实了分手,传闻并不假,那就代表,还有真相没披露!孟先生刚一回国就愿意屈尊出现,必定是要让梁昭夕就此翻不了身!

资本家玩女人,撒手就不会留情。

梁昭夕目光震颤着,一眨不眨凝视那扇降下的车窗。

车里的人慢慢侧过身,偏头朝她望,彼此视线将要在半空撞击的那一秒,群情激动的媒体被最大话题吸引,放掉梁昭夕,全部涌向街对面停驻不动的库里南。

中间相隔的距离被搅散,干扰,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还剩下两个不甘放弃的记者,继续追问梁昭夕:“梁小姐,按时间线看,分手后你很开心啊,每天风生水起,有没有后悔过?”

梁昭夕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后悔。”

几道陌生身影快速靠近,把记者隔开,低低对她说:“孟董让我们马上送您回去,他会处理,您不必费心,不必留下。”

梁昭夕仍站在原地,不受控地往前迈了一步,那些媒体走到路中央,中间缝隙宽宽窄窄,偶尔一束空白,她焦灼的视线猝然跟他相碰,像刹那就紧密咬合住的齿轮,无可控制地纠缠,揉拧到发出碾动骨头的震动声。

孟慎廷凛然坐在车里,无视狂热的媒体,透过那些交错人影,把对面细瘦的轮廓完完整整笼进眼中。

他目光浸着冬夜寒风,深重地、缄默地勾勒她,描摹她,甚至无声一寸寸抚摸她。

这一段十几米的距离,他一束视线既冷又静,仿佛波澜冻结,漆沉颜色下却遮盖着燃到临界的偏狂,笔直地贯入她。

只一个刹那,梁昭夕颠簸的视野就被截断。

媒体在车窗外围拢簇拥,又不敢离得太近,千万句问题小心翼翼说出来,等着孟先生亲口给被抛弃的梁昭夕推进谷底。

孟慎廷半垂眼,嗓音含着沙砾,压得很沉,他不容置疑开口,打断一切妄想。

“无论梁小姐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件件心甘情愿。”

“是她玩腻,不想再要我,被甩的人是我,所谓弃子也是我,她向来贵重,任何卑微苦痛的事,都和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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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寒重,风撞响紧闭的车窗,库里南疾驰在长街上,路灯的光昏黄,透不进玻璃,更无法拂亮后排人的面孔。

崔良钧坐在驾驶座,前方面临分岔路口,他频频看向后视镜,都犹豫着不敢多问。

在澳门一场突如其来的胃出血,吓掉他半条命,如果继续辗转在海外,他真的不确定孟慎廷身上会出什么事。

他跟孟慎廷十几年,加起来的折磨恐慌都抵不过这半个多月里经历的,他也永远看不透他那副不动声色的沉凛外表下,究竟强弩之末到什么地步。

好似坚不可摧,也好似早已命悬一线。

孟慎廷靠在椅背上半阖眼,雕塑般维持着身体平稳如常,他昏黑视野里是她夜风中远远闪过的面容,一秒还是两秒,看清了么,她面对他的神情多震惊,多抵触,以为他又在监视她,与别人在一起时那么愉悦生动的脸,在接触到与他有关的一点消息时,都会瓦解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