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3页)

只是这样不够,他半垂眼,更重地去抱她,伤处的疼充斥感官,又仿佛成为这一刻刺激神经的亢奋药,越是痛,他越是搂住她,箍紧她,想把她揉进这幅千疮百孔的身躯。

她总在他的世界落幕时不由分说地闯入。

当初那个暴雨的小公园,本该是他年少的自裁地,她就那么恰好地挤进来,像专程为了挡住他手中的刀片,她那么年幼无助,需要他抱起,于是好像再多活一天,也变得不是既定般恶心糟糕。

他那双手,从来没有拥抱过谁,那天是第一次,有一个湿淋淋的软糯小团子,需要他的臂弯,他这个有生以来只见过黑暗冰冷,阴谋算计的情感残缺者,拥有了抱着他的腿,亦步亦趋黏住不放,仰头懵懂喊哥哥救我,哥哥疼不疼,哥哥我害怕的幼小宝宝。

她那时身子瘦,脸颊又圆润松软,跑起来肉感满满的脸蛋儿会晃,细碎的发梢也会晃,颤出让人心软的弧度。

他仿佛在走进绝路时捡到一只脏兮兮的流浪奶猫,没有他,她会吃苦,会活得艰难,他拿出冷硬生命里仅有的温度,呵护着他的小猫,用少年贫瘠的一切给她遮雨,养着她,看她长大,她存在的本身,就是他日复一日在孟家的炼狱里挣扎下去的意义,是他这一辈子生而为人的意义。

他争夺,冒险,出生入死,登高掌权,他用最厌倦最不齿的那些,换取不被控制的身份,只是想能不受胁迫,不戴枷锁,一生去护她,直到他死。

可他终究没有那么高尚洁净的心,他做不了背后虚无的神,做不了鬼,做不了哥哥,他偏要占有她一切,做她生命的全部。

有些事注定无法更改,他极端又荒唐的爱早已写进灵魂,无药可医,分手过,中过枪坠过海,也不能让他有分毫的长进,只会变本加厉。

他空旷干渴到难以填平,这一生都要朝她索取,她亲身体会,又怎么能真的爱上他。

又骗他吗。

还是可怜他。

对他心软了。

想用自己补偿他。

也或者船上的经历让她有了惊心动魄的错觉。

是什么都好,他都如饥似渴。

她既然决定要给,就不能反悔,不能再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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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昭夕睡的时间不长,凌晨天色未明时船就缓缓靠岸,她敏感地听见响动,及时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蜷在孟慎廷身边,他手背上的针拔掉了,胶带没有摘,但也能看出针孔周围血管蔓延的青色,像是不爱惜的用过力。

她来不及说什么,门就被敲响,外面的人恭敬提醒着准备下船,还问孟董行动不方便,是否能进来为他整理。

梁昭夕马上说:“不用了,有我就可以。”

她精神格外足,利落地下床,弯腰扶住孟慎廷手臂,他看她一眼,目光很深,唇边勾了点似有若无的弧线,拨开她单手独自起身,拾起床尾准备好的新外套给她罩上,把背后的大帽子扣上她头:“管好自己,我还不至于要你操心。”

梁昭夕扯了扯帽子,以免挡住视线,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肤色奶白,唇恢复了一点血色,透出潮红。

她才不管他说什么,跑过去拿着他大衣,展开披到他肩上,把伤臂严严实实护住,才抓着他手仰脸笑:“我就要管你,你大不了推开我,你推一下我哭一场,我猜你不舍得——”

外面响起鸣笛声,船已正式靠岸,梁昭夕打开门,回身要牵他出去,孟慎廷反手把她扯过来,遮进宽松的大衣里。

他身上淡淡药味和沁骨的森然霜雪气交叠,她头重脚轻地撞进来,心陡然跳得发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要跟他挨近就脸烫耳热,胸骨里揣进了几万只发疯的兔子到处乱碰,她很想看他,又莫名不太敢看,悸动得快窒息发昏,还要故作冷静。

明明什么亲密疯狂事都做遍,她现在怎么像个刚开窍的十八岁学生。

梁昭夕低着头,手指碾得有点麻,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轻声问:“下船以后,去我家?”

孟慎廷垂眸注视她。

感受到他灼人的视线,她第一反应是他嫌环境不好,虽然事实如此,她那间小出租房跟孟先生实在不搭,可她也别无选择,只能怪他眼光差,既然他选了她,就得跟她去住小房子,睡小床。

她硬撑着理直气壮起来:“怎么了,我这样说不对吗,我要追你,当然想要你跟我走。”

孟慎廷扶着她后颈往上抬了抬,半掐半抚,让她底气不足错开的眼神必须看向他,他盯着她问:“为什么要追我,不是已经追过一次了吗。”

梁昭夕听懂他深意,鼻腔浓重的一酸,睁大眼睛防止变红,迎视着他坦然说:“因为上次我骗你,算计你,利用你,我想全部推翻重来,给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