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3/4页)
裴照野此刻看着她,用的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而是一方匪首看待南雍朝廷的目光。
“公主,我在裴家长大,这些你难以接受的权色交易对我来说司空见惯,南雍官场是何等污浊腐朽,我比你们高居明堂的皇室子弟更清楚百倍——你若想替南雍朝廷招安红叶寨,劝你趁早放弃这个念头。”
骊珠这辈子也想不到,这张脸能说出这种话。
她真该让前世他剿匪巡盐时抓的那些人,看看他现在的嘴脸。
简直就是忘本。
“……我不。”
骊珠内心的长篇大论没有时间开头,最后憋出这两个字。
裴照野:“你说不也没用,南雍气数已尽,皇帝轮流做,说不定明年到我家,公主,你收拾收拾跟了我还差不多。”
他笑吟吟的,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
“我!不!”
骊珠跨坐在他腿上,倚成极亲密的姿势。
然而呼吸交融之间,裴照野却在她眼中看到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决心。
“裴照野,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很了不起!你不稀罕做我的驸马要做皇帝,那就去!从沈家人的尸骨上踏过去,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
他面上半真半假的笑容突然层层褪去,露出一个极古怪的表情。
说什么要做皇帝,自然是玩笑话。
不过——
“你……喜欢我?想让我做你的驸马?”
骊珠不理他,去摸他靴子里的册子,然而还没找到册子,眼泪先扑簌扑簌往下掉。
太过分了。
他怎么能连这个也骗她?
如果他真的对南雍存亡毫不关心,前世又为何入仕,为何一路披荆斩棘位极人臣?
就算这些全都是别有居心。
可他为战事殚精竭虑不是假的。
请战三赴边关,临死前最后一年,落下一身陈年旧疾也不是假的。
与她结发,与她志同道合的那个夫君,明明真实存在。
为什么会随着前世的消逝,也跟着变成一场不可捉摸的美梦,消失不见了呢?
她以为她有这世上最可靠的靠山。
难道只是黄粱一梦吗?
“沈骊珠,你怎么又哭了,怎么天天都在哭啊。”
裴照野拦住她去找册子的手,另一只手捧着她脸颊,低着嗓音,动作很轻地替她拭泪。
尖巧下颌抵在他掌心。
小得出奇的一颗脑袋,也不知怎么能装那么多眼泪。
“不要你管,你把册子给我。”骊珠沉着脸拨开他的手。
“你拿了打算怎么带出去?”
“我再另想办法,给我。”
“你要是能想到办法,也就不至于冒险来宴席上找我了。”
“那也不用你管!”
骊珠抬起一张泪光涟涟的倔强脸庞,直视着他道:
“我夫君不会让我受这样的欺负,你不是我夫君!”
裴照野如遭雷击,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
片刻,他眼中腾起晦色。
“什么意思?”
他的嗓音结着冰碴般,阴冷得叫人心惊。
“你还有几个夫君?”
骊珠还没来得及回答,下一刻,便倏然被人扣住后脑,低下头来。
“覃公子这边请这边请……”
裴照野掀起眼帘,看着裴从禄正点头哈腰地送覃家公子出去。
途径身旁时,裴从禄看着紧紧贴在一块的两人,冷嗤道:
“没见过世面的山头匪贼,一个歌伎,也值得扒着不放?”
裴照野冷眼一瞥,平铺直叙道:
“嗯,山头匪贼性欲比较强,理解一下。”
“……”
好粗俗的话,廊下穿鞋的覃珣回头与他对上一眼,很快挪开。
“休要多事,裴伯父,带路吧。”
这下骊珠不必回头,也能确认身后之人是谁了。
果真是覃珣。
“糟了!”待他们走后,骊珠扭过头来,“我能偷溜出来全都是因为我的一名女官也在裴府,她跟我交换,替我留在那间屋子里,他们现在一定是奔着那屋子去了——”
骊珠挣开他的怀抱就要往外冲,却被裴照野打横抱起。
“先别急,我会去救她。”
席间,有几名跟随覃珣而来的属下侧目,裴照野的宽阔肩背却将她整个笼罩在阴影中。
他朝后头的厢房绕去。
“我先取我的兵刃,再去捞你的两个侍卫,裴家训练有素的家丁起码有百人,跟着那个公子哥来的一行二十余人也不是吃素的,丹朱他们起码还有一个时辰才能赶到这里——你藏起来,不要被他们发现。”
骊珠一听这话,原本被眼泪泡着的心浸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方才的争执,在生死面前暂时搁置,骊珠被他放在厢房附近的小院子里,接过他递来的一把短剑。